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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话 大雨将至(1 / 1)


苏万做事一向很有准头,看上去整个人没什么可信度,实际上算得上是金口玉言,说一不二。

黎簇并不知道苏万是如何凑齐那二十七万人民币的,他只知道周五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就和狗血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分手戏里的雨一样大,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戏里的雨大多是假的,而现实中的雨真实太多。

世界焦躁起来,各种声音都被雨打大地覆盖,雨里杂着泥土的腥味,杂着青草的香味,杂着汽油难闻的臭味,杂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气味。

苏万突兀地出现在那样混乱的气味里,大雨落得更大,所有的气味都被土腥味覆盖,好似苏万也只剩下土腥的味道。

黎簇窝在自己的卧室里,他听着雨声,偶然地福至灵心,探出身子去瞅窗外的瓢泼大雨。

苏万也就偶然地撞进他的眼里,蓝白色的校服颜色实在太过晃眼,街道都是狂奔的人影,但他不太一样,奇怪过了头,不跑不挡,直淋着雨闯进黎簇眼里。

黎簇皱眉,好似有什么东西也凶猛地撞进他心里,连刨带挖地要掏出一块肉。

黎簇噔噔噔地拿着雨伞冲下楼去,暴躁地撑开伞,支在苏万的头顶,动作大到好似要把伞撑破。

“你丫脑子进水了吗?这么大雨不打伞是想给自己免费洗个澡吗?”

“鸭梨,我被我爸赶出来了。”

苏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头发丝不停地往下漏着水,一双眼睛水雾雾的,不停往外大颗大颗地涌着泪,宽大的校服袖窿和裤腿也浸满了水,死死地粘连在皮肤上,估计粘腻得难受。

“苏万,你……”

黎簇有预感这一切又与他有关,他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只伸手去抱苏万,去抱完完全全湿漉漉的苏万。

苏万的身体被雨水泡得冰冷,雨水又借着他们的拥抱透湿黎簇的衣衫,冰凉慢慢传递给黎簇,冷得他忍不住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沉重。

苏万,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

黎簇想对他这么说,但他做不到,他的私心不允许他放手。

负债的重担曾压得他喘过来气,他急需解放。

我真是卑鄙。黎簇又想,大不了,这辈子都补给他好了,做牛做马也无所谓。

他们总有些默契的。

苏万也是这样评价自己的,苏万认为自己也是个卑劣的人。

苏万感受着黎簇跳动的心脏,滚烫的肌肤,就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贪婪地吮吸着这一切。

苏万确实卑劣,他试图用金钱锁住一个人,当然他付出的可不止金钱。

在他们这个什么也不懂的懵懂年纪里,谈情说爱已经算是伊甸园里的禁果,可他们还要更加禁忌一些。

花开过一次,便会有千次万次,花期无尽头,不要去刻意阻止花开。

他们苟合在一起,青春洋溢的身躯肆意交缠,蒙上一层薄薄的汗,皮肤也在缠绕中发烫,好似燃烧一切的野火,不许春风吹又生。

他们好似犯了罪,将受到基督教的制裁。

好在,他们没一个人信奉过它。

雨声小了,他们的欢愉也戛然而止,苏万坚持要一个人去洗澡,强硬地扶着墙走到浴室。

淋浴喷头开始窸窸窣窣地洒水,黎簇只穿了条平角裤,赤着臂膀在换洗床单。

他不太理解苏万的执着,他的愧疚感让他本能地为苏万付出更多。

“嘣”地一声,浴室里传来苏万摔倒的声音,黎簇不到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就作出了反应,飞奔到了浴室现场。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死犟死犟的,要是摔出个脑震荡咋办。”

苏万白了红了脸色地沉沉骂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黎簇扶着他的腰,线条似的水,一条一条地顺着皮肤肌理滑落。

“嗯……你轻点……”

苏万难耐地哼哼着,黎簇在给他做清理,毕竟他们俩这年纪是很难买到byt的。

“诶,鸭梨,以后可就靠你养我了,我爸是指望不上了。”

苏万镇静非常,好似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黎簇不言不语,手上的动作不停,他的手指纤细粗糙,挠着挠着,苏万能感到一阵阵奇异地刺痒。

“痒…痒…鸭梨,差不多了。”

黎簇抽出了手指,淋浴的雨即刻顺着手臂开始冲洗他的每一根手指,欲拒怀迎地诉说着它们曾探秘过怎样的境地。

“鸭梨,你咋不说话啊,怎么着,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吗?得了便宜就想卸磨杀驴?”

苏万梗着脖子质问他,赤裸的肉色散发着白雾一般的热气,他的质问也逐渐变了味,好似涂上暧昧光环的打情骂俏。

黎簇去咬苏万修长的脖颈,留下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苏万哼哼唧唧地从喉咙里溢出舒服的调调,这时,黎簇松了口,伸手去关水,拿浴巾整个裹住苏万,弯腰去捞苏万的腿弯,一鼓作气地把人给扛了起来。

“喂,鸭梨,你干什么?”

“睡觉。”

“刚不是才……”

“字面意思的睡觉。”

苏万蹭一下红了脸,倒在床铺里,整个背对着黎簇,不再想跟他搭话。

“苏万?万子?万万?生气了?”

黎簇去摇苏万圆润的肩头,“别生气了,这次换我养你了,你放心,肯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你当养猪呢?”

“万子肯定比养猪简单……至少没吃那么多。”黎簇笑起来,苏万扭转身子去挠他的痒痒肉,两人打闹笑成一堆。

时间就此凝固,定格笑容片刻。雨后彩虹乍现,高挂云层天端。

黎簇想,一直这样也不错。

周六的天,两人正享受着悠闲地周末时光,久违地睡个好觉。

不到八点半,“咚咚咚”地敲门声响起。

黎簇烦躁地挠头,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地感慨,还是这追债人比学校上课铃还准时啊。

二十七万的巨款通过BOS机“哔”地一声刷卡成功之后,苏万照例让那人按了红指印写收据,并且留下来那张害人不浅的借据。

这件事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结束。

苏万再次趴在沙发上,松了一大口气,“鸭梨啊,你可算是自由身了哈。”

黎簇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专注地给他按摩,十指有劲地揉捏着苏万背部那一层软乎乎的薄肉。

苏万呲牙咧嘴地乱叫,又酸又胀的疼痛感好似潮水一般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艹,你他娘的轻点……我的腰啊。”

苏万去拍黎簇下手不知轻重的爪子,黎簇丝毫不在意,箍着他的腰继续按摩,苏万只好扭着腰去躲,黎簇不耐烦了,用了死劲掐紧他的腰,然后去捞桌子上的一瓶药酒,倒在手心,揉热了再一次去揉捏他光洁的腰背。

“嗯……轻点,又不是按猪。”

“别不识趣啊,万子,这可是我特意去学的按摩,专治腰疼,而且我这个手劲已经很轻了。”

黎簇委委屈屈地说,挑了挑眉,恶趣味来了,又凑到他身侧耳语,“是你太敏感了。”

“滚,滚犊子……跟你就说不了两句正经话。”

苏万别过头去,咕咕哝哝地嘀咕。

黎簇看着就笑,揉搓了大半个小时,苏万起身去冲个澡,免得药酒味沾在身上冲鼻不舒服。

等到他从浴室出来,抽油烟机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黎簇在准备午饭,苏万瞄了一眼配菜,大概是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电饭煲噗噗噗地吐着气泡,闻着气味是他最爱的瘦肉粥。

“万子,电饭煲跳闸没呢?”

苏万又瞅了一眼餐桌上的电饭煲,大声地应和道,“跳了。”

滋啦滋啦的油滚菜的声音响起,黎簇开始炒菜了,苏万哼着小曲把碗筷布置好,大概三十分钟不到,两盘热菜已经上了桌。抽油烟机的声音也就此灭绝。

“万子,晚上我还是去那家酒吧兼职,你要是饿了就点外卖。”

“哦~我也可以去……”

黎簇闻言,盛饭的手顿了顿,“你去干啥,尽惹祸,而且,你不说你腰疼得厉害吗?”

“我才没有惹祸,腰疼还不要怪你。”

苏万嘟囔着,直拿筷子去戳碗里粘稠的米粥,肉丝均匀地分布在米粥里,闻着散发出吸引人的香味,那是米香和肉香交缠的气味。

黎簇抬眼瞥了一眼苏万委屈的小表情,眉头微皱,伸手捏了一撮翠绿的新鲜葱花,洒在碗里一片糜烂的肉粥里,葱香扑鼻。

他低头喝了一小口,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是这粥不好喝吗?万子?”

黎簇明知故问。

“没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一个人该做些什么?”

黎簇诧异地瞪大眼睛盯着苏万,好似苏万说出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万子,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不抓紧时间做你的五三?”

苏万溜眼同黎簇对视,“那你呢?鸭梨,你不准备高考了吗?”

黎簇眼神飘忽不定,结结巴巴地说,“当然,当然要了,你…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去呢?”

苏万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撒谎,鸭梨,你在撒谎。”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苏万沉默,三两下把粥喝完,转身回卧室,从房间里拿出黎簇的书包,“哗啦哗啦”的,把书包里的东西都给倒了出来。

把一本本比塑封新书还要干净的练习册摆到黎簇面前,苏万边翻边不容置喙地质问他,“那这些是什么?这些书比你脸还要干净,你想干什么?黎簇,你要毁了自己吗?”

苏万越说越难以自制,到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咆哮。

“苏万,你没有资格管我。”

“我他妈没有资格?我告诉你黎簇,你他妈睡了我,我他妈就有资格管你,不容你辩白。”

苏万面红耳赤地吼道。

黎簇再次蹙眉,愧疚感令他接不住话头,语气也由此温和许多,“苏万,我……我没有办法再继续学业了,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和你从幼儿园一路走到高中,一同成长,一同前进,我不允许你自私地放弃自己,把我一个人甩在路上。”

苏万固执己见,低着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他不敢抬头,他不想让黎簇看到自己掉眼泪,他认为哭泣是一种极度丢人的行为。

黎簇伸手去抱他,苏万毫不客气地拿黎簇的衣服擦眼泪,哽咽地絮絮叨叨着,“鸭梨,我不想你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弃自己,我们还没到绝路,你相信我好吗?鸭梨……”

苏万压抑地哭泣声声声入耳,黎簇拒绝不了,他的心被这个傻子揉成一团,他的决心被这个傻子撕得粉碎。

他就是个学五渣,高不高考于他来说似乎都没有多大的意义。

他不明白苏万这么坚持的意义,但他还是妥协了。

“好,我信你。”

哭过一场,骂过一场,黎簇照旧出门,他在楼梯口碰到了刚好下楼的沈琼。

他们对视一眼,本不该有什么交际,沈琼却率先开口,“你和苏万……”

“我和他没什么……”

黎簇这话几乎等于不打自招,他憋红了耳,偷眼去看沈琼的表情。

沈琼在笑,笑得很好看。

黎簇想,大概这会是苏万所喜欢的样子。

“方便走一段吗?”

沈琼说。

“我知道你要去零度,我顺路去附近有家电影院,张薇薇约我去看电影。”

黎簇点头。

换往常,他大概会唧唧喳喳地问东问西,甚至厚着脸皮去讨一张电影票。

毕竟他很想很想约张薇薇看电影。

他甚至约过,可惜被拒绝了。

他惋惜过,现如今他的心被搞乱了,被这短短的二十七天的生活搞乱了,他的心态也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似有什么东西试图破壳而出,但他抓不住,也摸不着。

“黎簇,你好像不一样了?”

“有吗?”

“有。”

“哪里不一样了?”

沈琼不回答他,只是答非所问,“黎簇,你读过《越人歌》吗?”

黎簇摇头。

“你还真是个学五渣啊!”

沈琼只调侃他,不再说什么。

夜里偶有微风来,只听得沈琼轻轻地唱着: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

黎簇听不懂。

但知道这肯定是首什么诗,但这什么诗词歌赋之类的,他是一窍不通,只要不是什么情诗,他也不惧怕。

这要真是情诗,他就只能当是什么都没听见了。

“你不问问这诗什么意思吗?”

黎簇摇头,心下直发牢骚,这可不兴问,问了他可就没命在了。

“木头,黎簇你可真是个木头。”

沈琼白了黎簇一眼,正巧远处张薇薇的身影闪现,俩人姐妹情深地进了电影院,黎簇才觉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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