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姨，苏万在给我辅导作业，明天老师就要检查。”
“嗯，阿姨你放心，我们吃过饭了。”
“啊，阿姨，你放心，啊…苏万洗澡去了，等会儿让他打给你，嗯…就这样了，嗯…明天我们直接一起去学校了……”
黎簇在给苏妈打电话，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通，苏万还没回家的理由以及苏万要留宿他们家的理由。
挂了电话，黎簇茫然地打开衣柜，翻箱倒柜的，去翻一套睡衣。
他还记得老妈和老爸确定要离婚的那一两周，老妈断断续续地给他买了一大堆的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他想，那大概是一种愧疚吧。
他把崭新的睡衣展开看了一眼，这种几年前的款式大概有点旧，尺寸大概也有点小。他又看了看着只露出一个脑袋，身子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苏万，有些尴尬地说，“嗯……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换上，可能会有点小。”
黎簇话这么说，但他可不是那么想的。
苏万比他瘦小一些，更有可能尺寸刚刚好。
苏万没有心情去探讨尺寸大小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浑身难受得不得了，虽然记不清他是怎么从客厅的地上到浴室洗澡的，但他还迷糊地记得他是怎么从浴室光溜溜的一赤条被裹进被窝的。
一想起来，他就觉得臊得慌。
丫的，混蛋黎簇，连个浴巾都不给我安排。
苏万暗自腹诽，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你，你转过去。”
苏万恼羞成怒地指挥道，黎簇很是听话，说转就转，不带一丝犹豫，虽说他已经几乎啥都看光了。
“不准随便转过来，不然，我他妈打死你。”
悉悉索索地穿衣服声音伴随着苏万恶狠狠的威胁响起，黎簇有点想笑，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甚至很不客气地埋汰苏万，“谁稀罕看你，再说，我不早就看过了吗？”
“啊～闭嘴，混蛋鸭梨，谁他妈要你抱我去洗澡的，你他妈就是故意吃我豆腐。”
苏万臊得脸蛋发烧，穿衣服的手都哆哆嗦嗦的，眼睛简直跟钉在黎簇身上了，就怕他突然转过身来。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他压根扛不住。
他甚至连穿个衣服都费劲。
“苏万，你干啥呢？穿个衣服都穿一个世纪了，你是在往上绣花吗？”
黎簇不耐烦地扭头去看苏万在弄个什么玩意，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苏万扭得跟麻花似的，睡衣的扣子全被他扯了下来，牙咬得嘴唇发乌发紫。
他看上去就像花，开得最艳的花。
但这花却在尽最大的力抑制自己的绽放。
黎簇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只是见不得苏万这么伤害自己。
原本这一切就是他埋下的祸根。
他想，大概这也是一种愧疚吧。
“你，你干什么？”
黎簇凑上来的那一刹那，苏万的大脑是放空的，黎簇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动作他丝毫感觉不到，人无意识地撒起娇来，黎簇招架不住。
“你，你……鸭梨，难受……”
黎簇没有分寸，甚至开始有些手忙脚乱，方才那捻熟的样子不过是一知半解地装出来的。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也属实是个愣头青。
半夜风雨交加，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黎簇睡得朦朦胧胧的，身旁的苏万开始无意识地哼唧哼唧。
黎簇原以为他是在讲梦话，不曾在意，翻身的时候，他的手无意地搭在苏万赤裸的腰侧，热烈滚烫，黎簇想到了冬日里的电火炉，人本能地靠近，人也会本能地远离。
但那样滚烫的体温，不是人该有的体温。黎簇惊得直坐起来，赤着脚去开灯。
苏万正蜷缩着身体，整个棉被被他带得皱巴巴的。
黎簇拿手去碰他的额头，最直观的感受唯有一个烫字。黎簇心下警铃大作，苏万发烧了，但他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冷，冷……”
黎簇手足无措，他只好去抱棉被，几乎把家里所有的棉被都拿来了。把人跟裹粽子一样的裹得牢牢的。
“退，退烧药，有……有吗？”
苏万烧得迷糊，却还是强逼自己保持一丝清明。
“有，好像有。”
黎簇慌不择路，一会儿去拿电热水壶，一会儿又去找退烧药，一会儿又记起来往壶里装水，一会儿又去找玻璃杯……
忙活了大半天，才端来一杯白开水，喂苏万把一片退烧药给下了肚。
大概凌晨五点半，药效开始发挥作用，苏万烧退了大半，人依旧很是虚弱。
黎簇看不下去了，担惊受怕得很。
“万子，咱要不去医院吧。”
苏万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俩能去医院吗？”
黎簇了然，不再多说，又给人喂了片药，看着人迷糊睡下，黎簇才觉着眼皮跟灌了铅似的重，着床就睡。
“叮铃铃铃～”
床头柜上的闹钟把黎簇吵醒，他先是拿手去探苏万的额头，烧基本退了，他才安心不少，看了眼时间，随之去扒拉裹在被子里的苏万，“诶，万子，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不去不去，我浑身都疼得厉害，今天还有体育课，你让我怎么去上啊。”
苏万的声音闷闷的，沙沙的。
“那，我帮你请假？”
苏万理智回头，蹭地一声掀开被子，“不，不行，要是让我爸妈知道，就真的完了。”
苏万一脸痛苦，似乎有些生无可恋地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惆怅了不到一分钟，他好似醒悟了一般地盯着已经穿好衣服的黎簇。
“你要负责。”
“哈？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黎簇似笑非笑。
“你想怎么负责怎么负责呗。”
黎簇垂眸，不见颜色。
他甚至不敢看苏万一眼。
“那什么，鸭梨，我衣服你洗没呢？”
苏万四下巡视一圈，愣是没瞅见自己的衣服，又看向垂头丧气的黎簇，他知道他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平静。
但这一问黎簇懵了，衣服，什么衣服，艹，苏万的衣服还给扔洗衣机没绞呢。
黎簇又开始翻翻找找，翻出一件白短袖，又把自己的校服丢给他，“我，我忘洗了，你，你先穿我的吧。干净的，我就受累穿你那还没洗的校服。”
“诶，衣服呢？”
黎簇在房间里转悠一圈，远远地望向客厅，他才想起来，苏万的校服当时给扔沙发上了，洗衣机里的是酒吧的工作服。
“想起来了，在沙发上扔着呢。”
苏万瘪嘴，开始磨磨蹭蹭地穿衣服，这时，敲门声响起。
黎簇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在客厅里悉悉索索地套衣服裤子，也没准备去扭门把手。
“你怎么不去开门？”
“是追债的。”
苏万微皱眉头，三两下穿戴整齐，状似一瘸一拐地走向黎簇，“去开门，不用担心，你丫运气好，傍上富二代了。”
苏万眯着眼，笑得没心没肺。
黎簇抿嘴，面色瞧着极其不自然，“其实，苏万，我真不需要……”
“鸭梨，你说的话自己信吗？”
苏万白了他一眼，不再有什么顾虑地说，“你是愿意欠我的钱，还是欠那些专门放贷人的钱？”
“我……”
“你什么你，你闪一边儿去。”
苏万豪横地扒拉开挡门的黎簇，一拧门把手，门开了。
“他娘的，还知道开门？还钱，再他妈不还钱， 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粗犷暴躁的声音炸得人耳朵疼，苏万觉得自己都有些耳鸣，抬眼去看那人，还没看清楚脸，那人猛地一推门，站在门边的苏万没反应过来，一个后仰就要倒地上，黎簇见情势不对，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两人撞在一起。
“还钱。”
那人瞧见了黎簇，凶神恶煞地吼道。
苏万站定了脚跟，收起本能的惊慌失措，努力提出一口气地理直气壮道，“大哥，你吼那么大声，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干架的。那你可别乱来哈，我这手机报警可方便了。”
“你这小娃娃是谁？”
“你叫谁小娃娃呢？”
苏万不服气地回怼，然后提着书包去掏老爸给他的银行卡，拿食指和无名指夹着抵到他眼前。
“这里面有三万，先抵上，剩下的一周之后补给你。”
那人要来拿，苏万又收了回去，“要先写收据。”
“写什么收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这话说的，借钱有借条，收钱有收据，大哥，要是黎爸他找你借钱不打借条，你能安心把钱借给他？”
“要是我啊，可不敢，万一以后找来要钱，人家说没借条不算，你说咋整。”
苏万嬉皮笑脸地说着，时不时还眉来眼去地看着黎簇。
那人被打败了，摁着拇指印地下了收据，当即，苏万也很爽快地给他刷了三万块。
“一周后，我还来这，你们要是凑不上钱，哼哼……那就等着。”
那人面色不善地嘟嘟囔囔地离开，苏万也砰地一声把门给关牢，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摊在沙发上，不停地拍着胸脯。
“我天，可吓死我了，哪有这样的人啊。”
苏万心有余悸地说，溜眼又去看黎簇，他还傻站在那发呆。
“鸭梨，你丫傻站着干哈呢，不上课？还不收拾书包去，顺道把我的也背上。让我也享受享受有小弟的感觉。”
苏万摊了没几秒，就觉得如坐针毡，只好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才觉得好受一些。
这时，黎簇已经挂着两个书包走到苏万面前，低着头，不知道在咕叽什么。
“鸭梨，你说什么呢？咕咕唧唧的。”
“谢谢你，苏万，我……那钱我会还你的。”
苏万拿黎簇的话当背景板，眼神飘忽不定地瞄来瞄去，最后落在墙上的时钟上。
“艹，鸭梨，七点四十了，还不走是等着被罚站吗？”
苏万也顾不上腰疼腿疼什么的，拉着黎簇疯一般地往外冲。
勉勉强强的，在铃声响起之前迈进了教室的门。
“黎簇，苏万，你们俩怎么回事，都高三了还踩点进教室。还不到座位上去，是想罚站吗？”
在任课老师粗鲁的咆哮声中，两人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好险好险，幸好老班不在，不然我们俩就惨了。”
苏万小声地对后座的黎簇哔哔道。
黎簇不知如何反应，他有些出神，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像倍速电影一样放得太快，他的大脑处理这些信息有些太慢。
他望了望晴朗的天，又看了看漂浮的云，扭头去盯前方，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占据他的视线。
他知道那是苏万的，苏万在很认真地听课，时不时地也会扭动一下身子。
黎簇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些小动作，他的耳朵在这时不经意地红了，他别开眼去瞎晃悠，晃悠到值日生写的今日课程表，他把眼光落在下午的那节体育课上，沉思。
班主任有意放松大家备考的压力，决定开放一节体育课，更是因为高考要体测，体育课也是不能占得太过火。
大家都很开心，草草地在食堂吃过午饭，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就回了教室。
苏万和黎簇是一起吃的午饭，但回教室的时候，是苏万一个人。
他的凳子上多了一个坐垫，原本这也没什么可稀奇的，班上很多人都买了坐垫，谁能忍受三年都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啊，答案当然是不能。
但苏万一直熬到高三都没有买过，他自己说的嫌麻烦。那么这个就肯定不是他自己买的。
苏万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同学们，体育老师生病了，下午的体育课改自习。”
班主任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是不是真的啊，老班。”
“是的，有去办公室的同学说，体育老师正拉肚子呢，吃完饭到现在才多久，跑了四五趟厕所了。”
全班人怨声载道，还有同学提议，可以体育课照上，改成自由活动。
班主任同意了，苏万觉得很神奇。
“鸭梨，你说这是咋回事呢？老班竟然会同意我们出来玩。”
黎簇装成老生常谈的模样，“大概是看我们备考太辛苦了。久违地想让我们放松放松吧。”
苏万的心情更加地愉悦。
黎簇去看苏万扬起微笑的侧脸，光洒下来，柔和地像是天使，他的心情也很是愉悦。
他想，也不枉他向班长请缨拿试卷，偷偷地往体育老师杯子里放泻药。向班主任下军令状，模二考个好成绩，换来体育课改自由活动。
“鸭梨，那个坐垫是你买的吧。”
黎簇点头，两人走在一个林荫覆盖的石子路上，四周空无一人。
学校的绿化很好，其他班都在上课，只有他们班零零散散地东逛逛西逛逛。
“谢谢。”
苏万说着，还凑上去在黎簇脸上亲了一口，顿时把懵逼的黎簇给干宕机了，等回过神来，苏万已经落下他大半截路了。
“欸，鸭梨，你咋又在发呆，还不快走，咱们去前面的小卖部买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