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风沙意想不到的难缠，还真就吹到傍晚也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黄沙风暴在夜幕的笼罩下，黑乎乎的一片，好似地狱里的恶魔。
半夜的时候，我睡得朦朦胧胧中听到苏万起床的动静，我下意识地哼哼，就听他说他要去解手，我也没在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似乎是在风沙呼啸中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我惊得一个趔趄，噌地一下爬起来，身边早没人了，被窝都是凉的。
“黎簇，你丫大晚上，发什么疯呢？”
杨好揉着眼睛，抬起半个身子对我骂骂咧咧。
我没理会他，从枕头下摸出家伙什，径直往屋外走。
一开房门，左顾右盼的，却是什么也没发现，继而又往前走，走到楼梯口一眼就望见苏万穿着米白色冲锋衣的背影。
他似乎昏迷着，不省人事，手上的匕首也因为意识的模糊而掉在地上，以一种身体前倾的姿势倒在另一人的臂弯，而抱着他的人就是——鱼领队。
“把人给我放下。”
我看着这情景，大致情形已经猜得七七八八，顿时火冒三丈，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他们。
未成想还没到近前，那人半抱半拖着苏万，把门一开，风沙瞬间涌入旅社，那样的距离，我又没有任何防备，风沙顿时迷了我的眼，等我稍微适应了些风沙，摸索着往前探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我不死心地又往沙暴里望，像刀子一样刮人的风沙黑黢黢的一片，不消说人影，连个脚印都没能留下，全都被黄沙吞没，一星半点的痕迹都没有。
杨好从我身后探出，把防风镜递给我，我复才完全失去那种视力受损的无能感，拿衣袖擦了擦眼，这才戴上防风镜。
视线清晰了些，但风沙照样刮，入目照样黑，压根找不出一点线索来。
“怎么了？”
杨好这才开口问我。
“艹，苏万被那个姓鱼的王八蛋绑走了。”
杨好挠下巴沉默，不消几秒回过味来，“不对啊，那个鱼领队我见过，就他那德行就不可能干得过苏万。”
“他们交过手，具体我不清楚，但是……”
我说着，退后几步，把门关上，弯腰从地板上拾起一把匕首。
“最后看见苏万，他是昏迷的状态，匕首也从手里掉了下来。”
我说着说着，攥着匕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有种不可控的暴戾因子似乎要从身体里爆开，我下意识地吞咽口水，更用力地去握那把匕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杨子，你认为他们会去哪？”
我尽量保持镇静，眼神不聚焦地看向杨好，余光的范围里霍道夫站在杨好不远处的地方，一个女孩的身影向着我们走来，我知道她是苏天，复又转身去拉门把手。
“黎簇，你不会是想去追他们吧……”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我无法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保护任何一个人，这是一种悲哀。
“黎簇，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杨好抓着我的手臂，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我看着杨好的手，余光又瞄到霍道夫一动不动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说，“你就应该看着我去送死，毕竟我也曾默许过你去送死。”
我知道这句话的后果是彻底激怒杨好，那是毫无疑问的。
杨好甩了一个巴掌给我，嘴里还念叨着，“你他妈给我清醒点，黎簇，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你他妈就那么着急把自己玩死吗？”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确实让我更加清醒，那种像抓沙子一样亲眼目睹越抓越漏，什么也留不住而无计可施的愧疚被短暂地压在心底。
“你他妈说话，丫的，别跟我装哑巴。”
杨好持续爆着粗口，我依旧沉默，手指搁在那把匕首的利刃上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任由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殷红殷红的。
“松手，丫的，人还没死，你他妈就准备自残？”
杨好显然是看到我的动作，伸手来抢那把匕首。
就在两人打闹地热火朝天的时候，苏天冷不丁地出声了。
“我猜，那个什么鱼领队压根没离开这间屋子。”
我冷漠地点头，好似早就有这样的猜测似的。
“黎同学早就猜到了对吗？”
我没什么情绪地盯着苏天。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就事论事，你太冷静了，又太压抑，我觉得不像你的作风，而且，这样的天气，任谁也不敢什么准备也不做就往外面冲，何况还带着一个昏迷的人，而且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又熟悉，我好像在那个什么领队的身上闻到过，再根据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我猜，你中了和苏学长一样的毒。我听说了，苏学长曾中过一次毒，鼻黏膜破裂，大面积出血。而你并没有出现这些现象，我想应该是和你曾经的经历有关吧。”
苏天小心翼翼地靠近我。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那种毒素影响到了你的情绪，确切来说，是让你虚弱，人在虚弱的时候，情绪总是很容易失控，就譬如，你激怒杨哥，他打了你，疼痛会让人清醒，又譬如，你拿匕首划破手指……”
苏天没再说下去，杨好倒是抢答道，“也是为了清醒？”
苏天点头又说，“你们刚刚提到了阿蓝？这个名字很熟悉。”
苏天皱着眉，“好巧不巧，我见过他，他的味道和鱼领队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猜黎哥和苏学长中了一样的毒。”
苏天说着，有些欲言又止的停顿。
我没时间去关心苏天的欲言又止，而是挣脱杨好的束缚，去开旅社的门。
风沙再次蔓延，但很明显没有那么恐怖了。
“你又要干什么？”
“我沿着旅社四周探查一遍，风沙停了，苏万就真的危险了。”
我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苏天的声音逆风传来，“鱼阿蓝是鄂温克族人，他们的族群崇尚蛇图腾，我猜测他肯定会带着苏万去魔鬼城。”
“沙虫的传说里，有蛇神的影子，我估计鱼阿蓝是为献祭蛇神而来。”
“我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也不该把主意打到苏万身上。”
苏天又上前一步，凌乱的风沙鼓动着她的衣裤，她说，“我认为我们可以直接去魔鬼城，埋伏……”
苏天的话没有说完，我知道她是被我凶神恶煞的眼神吓住了，但我完全没有心思收敛。
只觉得苏天在提一个十分大胆的决策。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寻找苏万，转而去魔鬼城瓮中捉鳖？”
我的语气冰冷到极点，甚至带些许不善。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小姑娘似乎越挫越勇，我正要发作，她便甩了道炸雷给我。
“这也是苏学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