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苏天,该怎么办。
苏天翻了一个白眼,吼道,“当然是送医院啊!咱不用这么迷信,好不好。”
这次,轮到我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她,正巧杨好的哨声响起,我背上苏万,并用绳子捆在我的腰上,然后一马当先地向前走去。
苏天跟在身后,不知所为,当然,我也不是很在意她要做什么。
只是觉得苏天这种无厘头的行为有些开始激怒我了,她不明白我的担忧,我自然可以理解,但我讨厌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就像是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前行一样,令人狂躁中又不得不拼命谨慎。
我把固定在头上的小型探灯打开,照亮前往漆黑的道路,淌着约莫有半人深的水,半游半走,苏天身量比我们小,几乎是以一种全游泳的姿势前进,在狭小寂静的空气中,能很明显听着她粗重的呼吸声。
游了大概有半刻钟,苏天靠在管道边喘气,看在一路人的份上,我把半包压缩饼干给她,对她说,“吃点,补充补充能量,吃完好继续赶路。”
她点头,然后低着头啃饼干,大约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她抬头看着我,那时我正给苏万喂着水,用手试着他的体温。
就在这时,苏天问我,“黎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喜欢一个人的。”
我猛灌了一口水,然后把空水壶扔进背包,盯着苏万的脸笑了笑,回答道,“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
“他们都说你有那个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失心疯了,咬死吴小佛爷不放。”
我听着笑得更甚,笑够了才说,“前几年,我确实失心疯,但那个什么综合症,就算是有,也是病,得治,幸好我找着药了。”
“你就是医我的药。这个是张爱玲《倾城之恋》里的一句话。好浪漫啊。”
苏天说着说着,又开始无厘头起来,我看这小姑娘大概是休息得差不多了,再次背上苏万,准备前进,就在这时,苏天很认真地对我说,“你是医他的药,我很认真,没有开玩笑。”
“任何一个人沉溺于梦境之中,大概都是由于现实太过残酷。”
“任何人都需要活下去的理由,不论是爱,还是恨。需要一根最后的稻草,来牵绊自己留存于世。”
我听着皱眉,问道,“怎样的理由才足够苟且偷生?”
“不是苟且偷生,是人间值得,你要由心而感,人间值得。”
“我?为什么是我,不该是……”
“当然得是黎哥,爱是自私和独占的,但我个人认为苏学长的爱太过无私,他大概也很痛苦。”
“痛苦?是因为爱我这样的人吗?”
“你看,问题已经很明显了,黎哥,你总是这样想,不仅自己没有安全感连带着爱你的人也会……”
我低头沉默,然后答了句,“我知道了。”
不再与苏天攀谈,径直前行。
苏天也不再搭话,沉默地走了一刻钟左右,前方能看着点点光亮,大概是杨好在等我们,我加快了步伐前进,就在此时苏天再次开口说道,“我记得簇是一种黎族的乐器,别名低音咕噜,所以黎哥就是那个写《沙漠里的那些事》的咕噜太太吧。”
我咽了咽口水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天答道,“要签名啊,你不知道,你的签名还是很值钱的。”
额。
我只想表示我的母语是无语。
然后,随口敷衍了苏天几句,并十分“温和”地表示希望她不要说出去之后,赶上前去与杨好两人汇合。
我和杨好一碰面,他看了一眼我背后的苏万,拿眼神询问他的情况,我摇了摇头,面露忧愁之色。
杨好也不多问,只说了一句,“早点出去,送医院检查检查保险。”
随后五人朝着更深的管道走去。
走着,杨好拿手拍了拍管道,沉闷的声音瞬时传来,说明这管道是嵌入岩体的,至于是用怎样的方法办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时候古人的智慧,大概即使是自诩现代人的我们也是望尘莫及的。
几人淌着水,慢慢地整个身子都有些麻木了,水实在是冰冷刺骨,好死不死的,苏万在这时开始说着些胡话,直喊冷喊疼,小猫儿咪咪叫的声儿,在这管道里却被无限地放大。
杨好去摸苏万的额头,暗骂一声,“不好,是在发低烧。”
打头阵的胡大壮也在这时骂了一声,“艹,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杨经理,前面的水里有东西。”
话音刚落,远处哗啦哗啦的水声临近了些,虽是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听近了的动静,大概个头不会太小。
众人行到此处,后退无门,只好抄起自己的家伙事同它斗上那么一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这般。
而我,想起苏万的那把枪。
是从武所迎恩客栈的一伙境外盗墓团伙手中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才给买来的一把旧德制手枪。
我伸手在苏万的腰上摸索,才刚摸到枪柄,苏万竟然奇迹般地醒了,把他的手覆盖在我的手之上,对我说,“在水里,我们很难斗得过鱼,别让血腥味彻底激怒了它。”
苏万挣扎着去摸管道的顶部,大喜所望地对我们说,“顶部不是青铜的,是天然的岩石顶,生有坚硬的钟乳石,所有人都爬上去,让那鱼顺着管道落到瀑布潭水里。”
苏万说着,那鱼的动静越是大起来,且愈来愈近,几人也不再磨蹭,都不是没有身手底子的人,三两下爬上了洞顶,抓着钟乳石,匍匐地贴在岩壁上。
苏万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解开束缚他的绳索,自顾自地往上爬,而我怕他关键时刻再次陷入意识混沌,索性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像是叠罗汉一样,叠在一起。
其他人湿透了又把自己给晾起来会是个什么感受,我不知道。
但我此刻紧绷的神经里却不合时宜地蹦出一些黄色废料,但这真不是我轻浮,而是身量差不多相等的两人以这种前胸贴后背的姿势趴在一起,真的很难不多想。
又讲我湿透了的半个身子,渐渐地染湿了苏万的裤腿,冰冷的肌肤瞬间贴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不自觉地半身一激灵,有种异常的感觉油然而生。
苏万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十分不满地去拿手掐我的大腿,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那股异样的感觉也由此消失不见。
就在我俩暗自折腾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那鱼已然游到我们身下,似乎是有些迟疑地停在了原地,半晌,管道里的水波奔腾,好几条鱼顺着管道顺流而下,把最先那条半头小象大小的大鱼推推搡搡地给挤得前进了好几米,水位也在此时升高了些,一波一波地直冲我们的脑门,好在没有灌满管道,否则,我们还真就在劫难逃。
水位一升,那些鱼自然也就一股脑地,像是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地掉进了瀑布水潭里,我们暂时安全了。
但水位没有下降,冰冷的水扑腾扑腾地去冲洗我的面门,冲得我憋不住气,生呛了好几口水之后,把脖子扬得高高的,去呼吸没被水淹没的高处的空气。
如此反复了好几轮,水位开始下降,我也感觉再次活了下来,苏万这时却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口咬住我的手臂,我失了力气,扑腾地栽入水里,又迅速地爬了起来,正想破口大骂,苏万此时已经优雅地跳了下来,顺便白了我一眼,然后一马当先地拽着我往前走,边走还边和我说悄悄话。
他说,“下次再给我乱耍流氓,我就送你去当太监。”
我说,“冤枉啊,万万,那是生理反应,不是我的个人意识。”
他说,“我不管,甭管你车速有多神,在这种时候也得给我照章办事。”
我说,“诶……什么车速?”
我一听,气泄了一半。
他说,“少给我装,我他妈只是意识不明,不是耳聋,该听到的,我可是一字不落,咕噜先生,您说您是不是也该给我签个名呢?”
我再一听,心虚了半截。
他又说,“好家伙,我他妈把你当兄弟,你他妈把我当老婆。”
苏万怒气冲冲,悄悄话也成了大喇叭话。
我的心更虚了,苏万是怎么知道,在他还单纯地以为我们是兄弟情的五年前,我就已经开始各种激情四射的码字飙车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