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梨?鸭梨……”
我在厨房里端了一小碗小米粥,粥里放了点榨菜,刚走到房门口,就听见苏万在叫我的名字,我单手推开门,看见他半坐了起来,被子都堆在腰腿的位置,上半身一丝不挂。
看着,我先是把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一脸奸笑地问道,“怎么着,万万,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难不成你是一秒不见思之如狂?”
“啊呸,呸呸呸,我踏马是以为你拔屌无情,那我不是吃了大亏了吗?赔了夫人又折兵。”
“万万,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没听说过吗?一滴精十滴血,吃亏的是我啊。”
我装作一副很心疼的样子对他说,苏万一听就冒了火,抽起枕头就要来打我,然后不知是扭到哪,还是怎样,惊呼一声,再之后便是动也不太敢动了地呆坐原地。
“你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
“艹,你他妈还好意思说,疼死我了。”
“哪疼?”我又开始犯贱,贱嗖嗖地问。
“滚,马上给老子滚犊子。”
我一看苏万真冒火了,连忙认怂,然后把那一小碗小米粥端到苏万面前,讨好地说,“我错了,是我错了,来先喝点粥,一会儿就到八点了,我要跟张爷去后山训练。”
苏万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没几口碗底就空了,他擦了擦嘴角,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情绪有些好转地问道,“张爷真要教你刀法啊,那我也要去,偷摸地学两招。”
苏万说着开始有些兴奋,一翻被子,就整个人囫囵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就又是一声惊呼,“哦,我的腰。”
“我说,万万,你那么激动干啥,小心点,别摔地上去了。”
我十分担忧地说,随后就看着苏万扶着腰从床上走下来,全身都光溜溜的,连腰上绑着的浴巾也在他走动的时候掉在了地上,从上到下的红印子,我看着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不经又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变态了。
“诶,我说,你就不怕被人给看见吗?”
“那你不知道把门锁好,把窗帘拉上吗?就我们两人,我都不怕,你怕啥。”
苏万说着去翻背包里装着的内裤,三两下翻出来,然后套了上去。
“苏万,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啊。”
“我要是把你当外人,你还能爬上我的床吗?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我其实是有些生气他这种蛮不在乎的态度的,但他说的话又给我逗笑了。
我如同川剧变脸一般地,先是阴沉一秒,后又笑着说,“衣服我给挂衣柜里了,好在还带了换洗的,不然就得找吴邪借衣服穿了。”
苏万听着,转身走到了衣柜面前,看着那条牛仔裤犯了难,虽然是宽松版的,但手摸上去面料忒硬。
我走过去看着苏万皱着眉的脸,心下了然,拿出一件印着英文字母的卫衣,让他先套上,然后自己出门去找吴邪借一条棉质的运动裤。
八点一刻,苏万穿着一条灰色的运动裤,白色的连帽卫衣下了楼,在吴邪和王胖子调侃的目光之下,跟着我和张起灵到了后山。
后山上有几条瀑布,张起灵带着我和苏万直爬到那些瀑布的前面才停了下来,我们回过头一看,能看到许多的古村屋,甚至能看到村口的那棵大树。
瀑布的水声很大,正值雨季,雨量也很多,但听着瀑布哗啦哗啦的水声,却能让人得到一些慢节奏生活中难得的宁静。
如今这个世道,真是少有如此这般的慢节奏乡村生活了。人们总是像机器一般地流动,节奏快到,连驻足瞧一瞧天边云路边青草的心境都没有。
我和苏万吃惊地欣赏着这一览众屋小的好风景,再一转头,张起灵已经走上了瀑布前的一块大石头上,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我与他那双淡然的眸子对视,完全不能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正如吴邪曾经所描述过的,他确实像是一位神明,但他不是神明,也是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我看着他如今已经有些人间烟火气的样子,有点能理解吴邪为何会制定出那个听上去就极其疯狂的计划。
而我也能够释怀自己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差点拼了性命才瓦解掉那个世代觊觎张起灵族群的族群。
“张爷,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我正犹豫着该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苏万率先开口,顺势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喘气。
张起灵没有回答,三两步从那块大石头上下来,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我这才迈步再一次跟上,走到一块空地处,张起灵停了下来,对着我说,“动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我非常有自知之明。
“张爷是想试试鸭梨是什么程度?”
苏万再次开口,张起灵轻微地点了点头,一副箭在弦上的样子。
我推开苏万,让他站远点,然后硬着头皮前去迎战,大概是看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张起灵好心地开口说道,“只是过招,我会让你。”
他的话一如既往地简短,应该说,他竟然会对我这么和气地说话,毕竟哑巴张的威名远播,据道上人的传闻,张起灵很少开口说话,有些人一度认为他就不会说话,名副其实的是个哑巴。
这一点,我可不敢苟同,就比如,黑瞎子,他的名号叫瞎子,但他真不是瞎子,在黑暗的环境下反而眼睛能看得更清楚,同理,哑巴张也不可能是哑巴,他的话虽少,但真的会让人觉得一针见血,有点醍醐灌顶的意味。
当我还在犹豫是我先动手还是等他动手的时候,张起灵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地朝我袭来,我的注意力顿时开始集中,面对像张起灵这样的对手,如果不集中注意力或者说不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么你就只有等死。
虽然,我们两只算是过招,但也是一点也疏忽不得。
在我思绪乱飞的时候,我的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侧身一躲,脚下也开始用力,连着几个后翻,险险地躲过他后来一连串地肘击,横劈,竖劈。
我可没把握硬接,张起灵正儿八经动手的样子我虽然没见过,但听过形形色色的人描述过,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极具力量的,尤其是腰部力量,能直接绞杀一只五大三粗力气惊人的海猴子。
苏万也曾告诉过我,黑瞎子曾形容过张起灵,说张起灵他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从来就不会智取,不是智商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过于强大,永远是用最快的速度,力取他人。
我想着,一直往后退的身子已经撞到了空地旁边的树上,这时,张起灵已经冲到我的眼前,一个飞踹朝着我的命门踢来,我一猫腰躲了过去,他那一脚顺势落到树上,留下一块脱了树皮的脚印,那力道十足,我看着不住心惊,却也不再躲他接下来的肘击,一只手横臂而挡,另一只手化拳为掌,对着他的后庭硬劈下去,未果,随即旋转着身子逃开他的攻击范围,张起灵自然跟紧。
随后便是一个面对面的姿态,他抬脚对着我的小腹就是一个膝击,而我在他出腿的瞬间,身子后仰,顺势倒在地上,腰腹一用劲,从他双腿之间滑过,再猛地一起身,接连后退数米,正手撑着地喘气时,看着他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起身,踩着身旁的树干,脚掌一用力,迅速地完成一个后翻的姿势,在半空中全力地调动着腰部的肌肉,双腿也蹬动着,最后双脚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平稳地落了地,一抬眼,已经翻出了数米。
余光这时能看见两条穿着灰色裤子的长腿朝着我这走来,那应该是苏万,我紧绷的神经瞬间开始放松了些,但跟着他身后的那双黑裤子的腿,再一次使我绷紧了神经,这大概算是一种应激反应。
“鸭梨,过招结束了,你别那么激动。”
我听着,彻底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整个身子开始有些软趴趴的感觉,大概是好久都没有这样的神经紧绷过了。
“啊,这都是身体反应,身体反应,感知到危险的时候,总会这样。”
我故作轻松地说道,自己心里却是很清楚,在试过与张起灵过招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他们那样强大的对手面前除了直接认怂,大概就还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在他没有表现出杀意之前,跑。
如果跑不了的话,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拼死一搏,等待下一次逃跑的时机。
在我和苏万对话期间,张起灵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之后就像是在思考什么,这时,从上山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人,那个人是吴邪,他看上去不像是刚爬上来的,大概是爬上来好久了,一直站在附近看戏。直到这时才走出来,站在苏万的身后对我说。
“黎簇,你的招势太冒进,力度有,灵活度也有,但整体力度不够。能感知危险,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这很好,如果能再提高整体力度,能达到的效果会更好。”
吴邪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似乎是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什么,这才又开口说道,“苏万是偏速度型的,那么你就是偏力量型的,杨好也是力量型的,但杨好要比你们两个更靠谱,大概是教他的人舍得让他自己去磨练的原因吧。”
吴邪摸着下巴思索着,随后又走到张起灵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哥,黎簇这小子你就替我好好地练他,一点水都不要放,最好从今天开始就让他负重一万里,绕着这山头跑个一两百圈,然后再扎马步,扎个几小时,最后再来一个荒岛求生。”
“吴邪,你有病吧。”
我听着吴邪那一长串压根不是人能练下去的课程表,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管张起灵在不在了,对着他就大声地骂道。
吴邪自然是听我骂习惯了,没说什么,张起灵有没有什么动作我也没来得及去看,苏万倒是比他们都激动,整个身子挡在我面前,解释道,“师兄,鸭梨不是故意的,而且,而且,就算是训练也得讲究一个循序渐进,鸭梨的膝盖关节,头盖骨,小指骨都有旧伤,你也是知道的,其他的可以适量安排,荒岛求生的话,还是等我们从龙王庙里出来之后再说,到时候我跟着一起去。我也知道师兄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也不会说什么太严苛之类的,就是,就是……可能鸭梨他不知道这些。”
苏万稀稀拉拉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串,吴邪的表情我看不见,但他的声音我听得见,只听他说,“苏万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还能活劈了那小子不成?既然你这么说,什么荒岛求生就依你,随后再议,现在嘛,八点五十,黎簇支楞起来,环山给我先跑一百圈,然后回来吃午饭。下午的时候再让小哥教你一些基础招式。”
“我这可不是为难你,教你再多的招式都不如先把体能练起来。我说的对吧,小哥。”
“对。”
张起灵有问必答,本是跟着吴邪下山,没多久俩人又转回来,把不知从哪提溜来的两个沙包扔给我,说,“负重跑。”最后和吴邪齐齐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我看着那两个沙包出神数秒,却还是依言给绑在了双腿之上。
苏万黑着脸看着我一言不发,我知道他是在担忧我的膝盖。
“没事,真没事,只要不到阴雨天,我这膝盖就真没事。”
我对着苏万忧虑的眼神,神采奕奕地说。
光说还不算,还绑着沙袋来了两个高难度后空翻。
苏万扶额表示无语,随后也宽心了些,说道。
“鸭梨,我陪你跑吧。”
“不用,你跟着慢慢走就行。”
我拒绝苏万陪跑的原因自然不需赘述,但私心我又想他跟着,算是一种间接地监督,再就算是一个有形的鼓舞和奖励,满足我这小小的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