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夏出去没一会便回来了,两手抱着蓬松柔软的被褥上来,规规整整地铺上。
他铺好床后,转身去拿布擦洗了一遍衣柜,熏了一遍香。
赵沉玉眼瞅着芒夏还要再去收拾其他的地方,便唤住他道:
“莫要折腾了,就住一个晚上,无碍的。”
芒夏回过身蹙着眉,有些许不悦道:“驿丞太过懈怠,未免有些委屈殿下了。”
赵沉玉要南下去江南的事情,早已通晓过各个驿站,但这驿站非但没有足够的房间,还如此污塌。
赵沉玉的性子好,上辈子是个现代人,这辈子前八年在冷宫过得也挺惨的,因此也没什么娇贵的毛病。
她摇头道:“无碍的,你也赶紧歇一歇,你不歇我就同你一起来。”
说着就放下书,挽着袖子作着起身的架势。
芒夏闻言只得无奈地说道:
“都依殿下的,我去寻驿丞要了冰块来,殿下夜里能睡得安稳些。”
赵沉玉听了,便点点头松开袖子,拿起书册接着看了起来。
芒夏也转身离去,走时的心欢喜且甜蜜。
不一会,芒夏便带着人拎了一大桶冰块上来。
那桶极大,约莫到赵沉玉的腰那么高,里面放满了大块大块的冰,是两人合力抬了上来的。
赵沉玉见状,思及驿站的不靠谱,便问道:“这么多冰,你们可有留些给自个用?”
芒夏手一顿,知晓赵沉玉的性子,因此只是笑道:
“自是有留的,殿下不必担心。”
赵沉玉却是不信,放下书就要出去寻旁人的看一看,被芒夏连忙扯住袖子停了下来。
芒夏此时才无奈道:“殿下不必去,我们做奴才的,不必用冰块。”
赵沉玉眉头皱起,看着芒夏说道:“远的旁人我管不着,近在眼前的我却是不能不管,岂有我一人独占所有的理?”
抬着冰的二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只听着话偶尔互相对视一眼。
赵沉玉说着便出去看了看,发现驿站的冰并不是很多,大部分都供给了赵沉玉和沈博雅二人。
赵沉玉不会慷他人之慨,因此没有去沈博雅那边,只是将自己的冰分了一些下去。
只留了两盆预备放在床边用,剩下的赵沉玉让那两人抬回去分了。
听闻争执,他们还在感叹于赵沉玉对那名沉稳俊美的少年内侍的宽善,钦佩于芒夏哄瞒赵沉玉的勇气。
下一秒便听到赵沉玉的吩咐。
这二人有些不敢相信,悄悄抬眼望向赵沉玉,确认自己面前的是不是五殿下本人。
赵沉玉催促一声,那二人才如梦初醒般应下,准备抬着桶走人时,赵沉玉又叫住他们了。
“哎,没人问就算了,若是有人问,你们务必说这是两位大人一同分下去的。”
闻言,那二人的动作又是一顿,心中越发敬佩于赵沉玉。
若是她一人分了,无疑是把沈博雅架了起来,若是喊沈博雅一同分下,那便是道德绑架。
五殿下现下如此言道,正好。
二人抬着冰便下去了。
冰分下去,虽然不多,但将冰敲得稍碎些,一间房能分得小半盆冰,前半夜还是能舒服些的。
接到冰的小官和侍卫们都愣住了,他们低头瞧了瞧这冰,又抬头望向抬冰的二人,有些愣神。
此前的驿站是有供冰给他们这些随同的人,但供得越来越少。
进了这驿站,他们也看得出驿站的简陋。
后来去同驿丞索冰,得知没有冰可供了,他们也只能熬着。
不料这一会又送了冰来。
当下这人便问了:“哪来的冰?我刚去问都没有。”
说着他忽而想到了什么,警惕地问道:“该不会要收银子吧?”
想到这个,他便连忙伸手将冰推开,说道:“收银子我可不要。”
跟着离京的侍卫大多是万里挑一的,不看家世,只看武力,武功强者居上,因此有出身贫寒的,也有家境显赫的。
他的室友听着冰字,好奇地凑了过来问道:
“有冰?不是没有吗? 我刚还想着能不能寻着庄子去买点,可惜这里实在偏僻了。”
那二人没心思耽误那么多,拍开他推让的手便说道:“这是二位大人自己匀了赏下来的。”
贫寒侍卫一听,一想到赵沉玉,便明了。
这是五殿下会做的事情。
他转身拿了盆接了冰,就见那两人抬着冰去敲下一间房。
沈博雅听到楼下的细微动静,颦眉问道:“楼下在做什么?”
侍从恭敬答道:“五殿下将自己的冰分下去了。”
沈博雅知晓赵沉玉的为人,叹了一口气吩咐道:
“将我的留些出来,给五殿下再送去一盆,其余的也拿下去分了。”
侍从恭敬应下,二人抬着下去,只剩一人在一旁垂首等着吩咐。
驿丞惶恐了一晚上,睡也不敢熟睡,生怕贵人半夜搞什么幺蛾子。
不曾想到,今夜却是他接待那么多高官贵胄的日子里,最舒适安宁的一夜。
这驿站在荒郊野外,那些冰已经是他快马加鞭去城里急忙买来备下的,膳食也尽心做到了最好,可对于五殿下和沈大人来说,他还是觉着简陋了。
但不论是膳食还是其他的,两位大人都没有挑剔,第二日用过早膳,便直接出发了。
驿丞在门口恭送着队伍离去,心中只盼着全天下的贵人都可如此心善。
马车又行了十日,终于进入了鄂州地界。
自打进了鄂州后,马车车轮上便时时沾满黄泥,隔三岔五就要停下清理一下。
外头吹进马车里的风湿润沉闷,路也泥泞凹陷,颠簸许多。
车马速度慢了稍许,又花了几日才将将接近鄂州府城外。
马车不过远远地出现在鄂州府城门外,而鄂州的长史、别驾等一众官员早已站那等候了。
后面城门那儿的百姓,见了这些大官在这等着,也跟着来瞧上几眼。
一刻钟了,官员们还老老实实地“罚站”着,惹得那些百姓更加好奇,都围了过来。
当下便有人悄声问道:“这些大官又在整什么?”
“据说是朝廷派人来了。”
“朝廷又派人来了?”那人听了,便一阵厌恶:“是觉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能在扒出点什么吗?”
旁边的人嘘了一声,皱眉道:“什么话你都敢说?这次的可是大有来头!”
“这些官为了迎接这次朝廷的人,前几日就将城外安置的难民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