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玉只觉得他是真的疯。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从寻叶的手中取走那一根软鞭,又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细细打量着手上的鞭子。
鞭子入手,是极轻的,带着一点点的硬度,通体顺滑。
赵沉玉拿走鞭子后,寻叶轻缓放下手,静静地跪着,但定睛一看,却是发现寻叶的衣襟和发丝都在轻颤着。
他在发抖——
他竟然兴奋得发抖了?
真是病入膏肓了!
经了这一晚上的事情,赵沉玉已经很疲惫了,她将手中的鞭子随手扔到一边,接着快步走向寻叶。
听着那一声声接近的脚步声,寻叶的身子颤得越发厉害,如被雨水浇打着的竹叶,在朦朦的水汽中颤动着,清雅又柔脆。
赵沉玉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地抬了起来——
一张满是春色的脸,裹挟着满眼迷醉和渴念映入赵沉玉的眼中。
他的嘴唇红极了,此时正难耐地张开,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本是宁折不弯的青竹,此刻染上大片的嫣红,祈求着救赎。
赵沉玉深呼吸一口,克制着冷静下来,说道:“本殿今夜很累,你可听懂了?”
寻叶一听,竟然弯起红唇笑了起来:“寻叶不过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况且寻叶方才不遵礼法,殿下若是想惩罚寻叶,怎么都可以——”
赵沉玉看着眼前的俊雅青年,满脑都是两个字——
疯子。
赵沉玉已经不耐烦至极,她总觉得这些人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死缠烂打,痴心不改,惹人烦躁。
但赵沉玉的教养容不得她无礼地对待别人,因此她松开寻叶的下巴。
她的手离开的一瞬间,赵沉玉瞧见寻叶眼底深处的失望一闪而过。
她毫不在意,纤细的手向着门边指了过去,说道:
“不出去便待那儿去,不准扰了本殿清梦。“
寻叶听着,雅静的眉眼顿时荡开,徐徐应道:“寻叶遵命。“
说着,便起身走了过去,安静地跪下,浓密的睫毛掩盖下的黑瞳仍然痴痴地望着这边。
赵沉玉竭力使自己忽视掉身后炙热的视线,沉默地走了过去,掀开被子躺下。
一道破空声响起,房间内的烛火悉数灭了,瞬间暗了下来。
寻叶听着微弱而凌乱的呼吸声,满心满眼的愉悦,心中默数着——
三
二
一
下一瞬,安静的房内响起一道女声:“阿茶那边确定有援兵了吗?“
寻叶轻笑了一声:“在寻叶救了殿下后,寻叶便感知到玉楼的暗卫已经赶了过去。“
“现下一直未到,想是在审讯拷打。“
善良又惹人怜惜的殿下啊——
房内再次安静下来了,不一会,赵沉玉再次说道:
“管好你的眼睛,那些污糟的想法收敛起来。“
“令人作呕。“
寻叶应声,听话地垂下眼,看着眼前棕黄的木地板,一股不可控制的巨大喜悦和兴奋填满他的胸膛。
殿下终于长大了——
真好。
皇城内,天将晓,来报的玉楼暗卫正跪在中间,细细地禀报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殿内的气氛压抑低沉,凝滞到了极点,赵归安沉默地听着,直至暗卫禀报完毕,安静地跪着时,她仍然沉默着。
许久,才有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下去吧。”
说完,赵归安便抬脚朝着殿外走去,准备去上朝。
才走到殿外,便见到紫宸宫昭明帝身边的内侍伫立在轿辇旁。
见了赵归安出来,她恭敬地俯身道:“参见太女殿下,陛下有话——”
“言道:不用谢。”
宽敞的宫道两旁,威严肃静的亲卫目视前方,眉眼动都不动,浑似聋了瞎了一般;东宫内的一众内侍俱都立于东宫门外,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清晨和熙的微风带着凉意拂过,却没能抚平人心中的怒火。
赵归安冷眼一抬,扫过旁边低头恭敬不语的内侍,终究没忍住,抬脚狠狠地踹上旁边的轿辇。
“砰——”
精巧木制的轿辇被一脚踢翻,顿时四分五裂,木屑四溅,木块歪斜一地。
“太女轿辇损毁,晚香——”
晚香立即躬身上前。
赵沉玉冷厉的目光紧盯着那内侍,冷声说道:“去紫宸宫,将母皇的轿辇抬来。”
“母皇体弱,便好生养病,其他的事情,今后莫要拿去搅扰母皇。”
晚香应声而去,寂静在将晓的天穹下流淌。
晚香点的都是身怀武功的,因此一来一回极快,并没有耽误上朝时间。
赵归安坐着昭明帝的轿辇上朝,但满朝文武视而不见,并无人出声弹劾违背礼度。
昭明帝虽然占着皇位,但不理朝政已有七八年之久了,谁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触太女的霉头、挑太女的不是。
一场朝会就在极其压抑的氛围中结束了。
比起那边的风雨欲袭的压抑,这边玉楼的氛围格外轻松。
许是在女主的地盘,有种诡异的安心,摆烂的赵沉玉一觉到了天亮,醒来时寻叶仍然跪在门旁边。
他已经换上了得体的衣裳,见赵沉玉看了过来,恭敬地浅笑着问道:
“殿下可要起身了?“
赵沉玉坐起身,看他面色平常,行为举止也收敛许多,便知这人是清醒了,于是点点头说道:
“洗漱吧。”
下一秒,门立即被轻轻敲响,而后轻缓推开,春分端着一盆水和其他的洗漱用品,脚步轻点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是满脸自责羞愧的阿瑶。
赵沉玉见了他们二人,也不觉着惊讶,而是起身在春分的服侍下洗漱。
她一边洗漱一边回头问道:“昨夜的暗卫呢?可有大碍?”
阿瑶摇头,跪下答道:“一人重伤,其余人中伤到轻伤不等。”
“阿茶仍在处理余下的事宜,无法前来禀报。”
“可有给些医药费?还有补贴也得给上。”
虽然不知道这补贴是什么词汇,但阿瑶还是明白赵沉玉的意思,低声道:
“皆有。”
说完,她便跪着没有起来。
赵沉玉放下帕子,走过去将阿瑶直接拽了起来,直视着她愧疚自责的眼睛,说道:
“昨夜的事情谁也没料到,错不在你。”
“错的是下令的人,莫要拿旁人的过错惩罚自个。”
说完,赵沉玉从一旁的早餐中拿了一个包子,握着阿瑶的手便塞到她的手心里。
“莫要饿得没力气了,吃掉它,然后护我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