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转过回廊,正见着菱荷已经站在约定好的地方,搓着手等待。
一瞧见云苓走来,连忙迎上去,表情似是还有些愧疚。
“小姐,菱荷无能,不能叫大少爷信任,收为己用。”
云苓神情倒并不意外,一边撩着鬓发往前走,一边笑着随意道:“江淮烨又不是江淮之那种自视甚高的蠢货,他防备你原是正常的。”
菱荷一愣,小跑着追上云苓的步伐,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姐早就猜到了?”
云苓没有直接回答,反问菱荷道,“你是如何把他引到此处来的?”
菱荷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我没有跟大少爷说小姐在此处,想着大少爷生性多疑,若是刻意说了小姐的动向,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因而我只说了小姐把我支开,也不知要去做什么,就故意跑开了,果然大少爷跟在我后头摸过来了。”
云苓脸上带上了一丝赞许,“不错,是个聪明丫头!”
菱荷得了表扬,面上一喜,旋即神情却还是有些气馁,“小姐抬举我了,没有办成小姐交代的事情,是我没本事。”
云苓微微侧头,让月牙帮忙从头顶卸下簪子,把乱发重新梳上去。
轻笑了一下,随口问道:“他与你分别的时候,说了什么?”
菱荷一怔,听了云苓的话,立刻在脑海中把方才跟江淮烨说得所有话都梳理了一遍,斟酌着词句道:“奴婢不敢跟大少爷多说什么,怕被他察觉出端倪,只大少爷说我眼生,往前没在小姐身前看到我伺候。”
“我说宴会事多,小姐身边缺个帮忙的,我算个大丫鬟,人手不够的时候也能帮衬一把,只是到底比不得月牙姐姐得小姐信任。”
云苓一边往前走,不远处就是湖心亭,四周无人,她便干脆领着几人到了亭子中央,由着月牙仔细帮她拆解发丝。
她发髻本就繁复,牵一发而动全身,被林重那么一糟蹋,这会须得把半边都拆下来重新簪上。
云苓朝着菱荷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讲,“你回的很好,江淮烨怎么说?”
菱荷思忖着道:“大少爷倒是没说什么,只问了我一些生辰,是否家生子,何时来府上伺候,左不过一些无用的问候之言。”
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闪,“哦对了,走的时候,大少爷问我家里有没有结亲,听我年岁近了。”
云苓抚着长发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菱荷。
“我就说家里是有帮着相看,但并不催得紧,以后说不得会在府上多留两年,外头不一定比得上咱们府里。”
“大少爷又问我,两年是几年,打算一直待在府上么?我只回说,暂未定下日子,不过总要出府婚配,成家立业的,也不好做一辈子丫鬟。”
菱荷一口气把所有的对话都重复了一遍,方才点了点头,“差不多就说了这些,大少爷就没话了,我眼见着时辰差不多,只能先走了。”
云苓垂头梳着发丝,轻笑一声,“谁说他不信你?”
“我听着,他像是已经想到主意,怎么拿捏你的命脉了!”
菱荷一愣,看着云苓的眼神满是不解,“什么命脉?小姐这话,奴婢怎么有些听不懂了?”
“你当老太太不让身边丫鬟出府嫁娶的消息,只有我一人知晓吗?”
云苓帮着月牙举起脸颊边垂落的长发,随手递给她,懒洋洋道:“他问你家里是否相看,多半是想借着你的婚事,把你许配给他身边的亲信。”
“等你成了家,有了孩子,不费半点力气,就能叫你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他再想些法子,让你继续留在府里,你有了孩子牵绊,又要照顾丈夫,怎么可能不给他继续卖命?”
菱荷脸色霎时雪白,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几息之间,江淮烨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把她未来的路全部堵死,什么也不用付出,就能白得她这样一个卖命的。
“可……可我若是我不嫁了?”
她慌得语气也有些急迫,云苓抬眼扫了她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少爷未来说不定三品,四品大老爷身边帮衬的亲信,你觉得你父母会由得你作主吗?”
菱荷一时间慌了神,下意识朝着云苓求助:“小姐我……”
“他等不到这一天的,”云苓含笑看着菱荷,只淡淡道,“只要你按着我的法子办事。”
菱荷连忙点头应是。
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若不是当初她脑子突然清醒,转投云苓名下,随着侯府之间内斗愈演愈烈,她作为折颜轩的丫鬟,早晚会成为各房拉郎利用的对象。
可能是大少爷,也可能是二房奶奶……
甚至于不需要她找上门,这些人就能在暗地里给她安排好陷阱,等着她跳进去,随时收为己用。
若她还是固执地跟随老太太,就是最大的蠢事!
云苓借着兰戕捧着的小镜子反光,看清了菱荷一应的神情变化,从惊惧,后怕,慢慢心绪落地,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感激敬佩,嘴角微微勾了勾。
菱荷不是笨人,用不着什么苦肉计,放她出去接触几次侯府人情冷暖,用不着自己出手,她就知道,到底该抱住哪一棵大树!
头顶月牙正梳着发髻,突然“哎呀”了一声。
“小姐,你这发髻在府上的时候,我用了穿针梳子,这会手边没有工具,发髻梳不过去……”
云苓却未放在心上,随口道:“那就换个发髻吧,不必那般繁琐。”
月牙一时间有些为难,倒是菱荷帮着解释道:“小姐你有所不知,你这发髻梳得是星河逐月,最是繁琐复杂,随便一个首饰就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有穿针梳直接穿进去梳好,倒是简单。”
“若是当真要换个发髻,亦或是拆了头,怕是咱们要在这结结实实耽搁半个多时辰。”
“半个时辰?”
云苓一时间皱起眉,“圣上待会就要到了,我还在这梳头,这像什么话?”
她豁然站起身,皱眉思量一会,“算了,左右这行宫这么大,一把梳子总是有的,咱们去寻一寻。”
刚转身,迎面便撞上一个眼熟的人物,正并着一行人招摇过市地往这处走来。
“娘亲,就是她,上回在古董斋抢我东西的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