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
沈隽问得直接,怜星也回得坦荡。
她看着沈隽,态度坦然而直接,“恨二房是真的,但奴婢更清楚,江志忠是什么,江杨氏又是何等为人,正是因为太过清楚,所以更不放心小姐,她孑然一身,双拳难敌四手。”
沈隽静静打量了怜星一瞬,没有再多问,只点了点头,“谢谢提醒。”
他转身正欲离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扫了里屋一眼,淡声道:“今夜我来一事,你知我知,不要告诉她了。”
说完,一挥手抚开了窗户,足下一点,翻身出了屋子,身后的窗户应声合上。
一切又立刻恢复到方才的画面,好似这个屋子根本没有外人来过。
不知为何,沈隽分明也没有多么咄咄逼人,说话态度再自然不过,怜星方才却无端有一种,被人掐住了咽喉,死死不能呼吸的错觉。
以至于在沈隽离开之后,她一手扶着屏风,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她侧头看了一眼一片漆黑安静的里屋,自嘲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她家小姐有本事,竟能与沈隽有来有往,相交至今。
这等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纨绔,内里分明洞察人心,聪明绝顶,生人勿近起来,当真是叫人难以招架!
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耽搁,熄灭了屋子里大部分的火烛,只留着一盏孤灯,出门去找月牙换班了。
黑夜下,那孤灯一点点滑下的蜡油,好似美人流泪一般。
直到参加庆功宴的早晨,云苓才刚刚退烧,一张小脸未施粉黛,苍白地叫人心疼。
她一边坐在位置上,由着月牙梳妆,一边随口问旁边帮忙的怜星,“有没有什么药丸,吃一粒下去就能叫人打起十分精神?”
本是随意问着玩,吓得怜星如临大敌一般。
“小姐,万万不可,这种药丸多半用了极为猛烈的药材,多半是要透支后头的元气,以作短暂消耗,这都是伤及底子的东西,决不可轻易使用!”
月牙也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小姐您之前已经冒险过了,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了,现在还年轻,能撑着,万一落下什么病根,等后头撑不住怎么办……”
“好了好了!”
云苓连忙连声告饶,“我错了我错了,两位姑奶奶,是我不该多想!我知错了,日后再也不问了!”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帮云苓盛装打扮起来。
云苓忍不住嘀咕,“原本就一个念叨的,现在倒是好,两个一起念叨,比我娘还能操心……”
因着云苓面容太过灰白,为了掩去病气,只能卯足力气往明艳上头打扮。
一身朱红色抹胸大裙摆,上头待着黑色绣金丝内衬,再披一件明红色外袍,整个人雍容华贵的犹如花中牡丹一般。
云苓本就是华丽娇媚的长相,这会化妆更是怎么上色怎么来,连眼睛都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眼睛,眨眼睛的时候,说不出的流连风情。
几个人捣鼓了整整一上午,等到云苓握着裙摆起身走到门口时,借着屋外的阳光,她一回眸——
宛如抢夺了天地所有颜色于一身的盛放娇花,一颦一笑都承载着难以描摹的明媚。
“小姐这等美貌,怕是能在今日庆功宴上艳压群芳了!”
月牙忍不住感叹,随即又像是反应过来不对,忍不住忧心忡忡道:“小姐,会不会太过招摇了?宴会上多的是王公贵戚,又是圣上亲自操办的,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
云苓却摆了摆手,笑着道:“越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是顶着永安侯府那位当逃兵的三少爷夫人的名头,所有人都只会觉得当真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花瓶,反而能少惹不少麻烦。”
因着此次宴会盛大,性质又特别,光月牙一个人忙不过来,兰戕又在暗营长大,根本不懂这里头的复杂关系,云苓便干脆把菱荷带上。
一个是觉得这丫头算是个有主意的,又有气性,说不定好好培养,日后是个能用的。
另一个则是因着她目前还是老太太放在折颜轩的眼线,这些日子连着出事,老太太早就对她不放心,即便她故意拿庆功宴一事投诚,老太太多半也心中疑虑,倒不若干脆带上她的眼线,她自以为能通过菱荷知道宴会上所有事情,说不定更放心一些。
原是多方考虑定下的安排,对菱荷却实在是惊天的喜事。
云苓出门的时候,正瞧见她一身水红色的纱裙,头面显是用上了自己最珍贵的首饰,打扮的俏丽干净,两只手绞着衣角,开口跟云苓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羞窘。
“小姐,咱们要走了吗?”
云苓左右瞧了瞧她半晌,“今天这打扮真好看,只是首饰少了些。”
未等菱荷开口,她就侧头招呼月牙,“去我箱子里把那只七宝珠步摇,还有绛红色玉石雕的芙蓉花短簪一齐拿来。”
月牙瞬间了然云苓的意思,笑着转身去屋子拿出簪子,也不用云苓吩咐,自觉上前帮菱荷妆点起来。
吓得菱荷陡然变色,一边摆手往后退,一边惊恐道:“不可不可!我一个二等女使,怎么有资格用小姐的首饰,万万使不得!”
月牙拽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无比认真,“没什么可不可的,这是小姐赏赐给咱们的体面,说明是拿你当自己人看的。”
菱荷一愣,怔怔看了月牙半晌,又转头看着一旁淡笑着不吭声的云苓,心里一咯噔,但眼底还是十分坚决。
“自那日跟小姐坦白之后,我菱荷对小姐决计是一心一意的,况且,小姐往日已经待我们够好了,不论有没有这份体面,若是生出二心,我不得好死!”
“哎哟!”月牙被她一腔毒誓倒是弄得有些无奈了,“你这丫头也真是……没有怀疑你的忠心,只是既然当你和仲灵是自己人,话还是要讲清楚的,咱们小姐向来对手底下的人大方,短吃短喝受委屈,都可以告诉小姐,小姐自会给咱们出气。”
“只咱们一条心,一心为小姐谋利,懂事知分寸,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她说着手上用了些气力按捺住菱荷还妄图抗拒的手,把那两个簪子缓缓插进了她绑好的发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