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到底是圣药,一碗药汤下去,江时筝半夜就醒了过来。
云苓烧得浑身滚烫,却还是强撑着,让月牙给她披上大氅,下床要去看江时筝的情况。
月牙心疼地直流泪,一边扶着人往偏房走,一边忍不住絮絮叨叨:“小姐,怜星他们都在那屋里守着呢,江小姐自醒来之后,诸事皆有人照应,您又何必这般操劳呢?”
云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病中的嘶哑。
“有些事情,我势必亲自问一问她,方才能放心。”
一进屋子,正瞧见偏房这会秉烛点的整个屋子发亮,怜星正叮嘱着仲灵,也就是之前的湘竹,自归顺了云苓之后,便改回了原名。
“这几味药都在库房里头,你年纪小,身手也敏捷,趁着夜色翻进去应当不会有人注意。”
仲灵连忙点了点头,抓着药方就要跑,一转头正跟云苓撞个正着。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色,对着云苓就要跪下:“小姐,您怎么……”
不等云苓开口,月牙连忙默契地上前把人扶起身,在她耳边叮嘱道:“小姐此前就说过,咱们都是一个院子里的,没必要顾及这些虚礼。”
云苓脸颊泛红,嘴唇却苍白的厉害,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道:“让兰戕跟她一起走一趟吧,深夜院子里有人巡逻,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互相照应。”
月牙点了点头,领着仲灵正要出去,却未曾想到,方仲灵用力一挣,摆脱了月牙地束缚,一步抢上前,朝着云苓重重一跪,闷声不响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云苓本就脑子跟浆糊一般,这会被她这番行动,愈发搅得一团乱。
“不是说了不要跪吗……”
话音未落,方仲灵就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云苓,一字一顿道:“奴婢叩谢小姐大恩大德,若不是小姐暗中疏通,让我有机会见哥哥一面,我都不知道……不知道哥哥在里头吃这么大苦头……”
她说到后面,几乎泣不成声,“老太太根本没有让人关照我哥哥,那伙人不打哥哥,原是怕被狱卒发现,所以想了更阴毒的法子,到了夜里变着法子磋磨人!”
“要不是哥哥命硬,等到了小姐菩萨显灵,那遍体鳞伤说不定挨不到法场,命先没了……”
她说到后头,声音发抖,一开口就是哭音。
“都怪我太蠢了,老太太说什么都信,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偏偏我信了她的话,竟然还不知好歹地谋害小姐,我真该死……”
云苓叹了口气,缓缓蹲下身,抬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跟你没有关系,你只不过是想救你哥哥罢了,要怪也该怪她们太黑心。”
方仲灵抽抽噎噎,半晌才说清楚了话,“幸……幸好现在有小姐疏通了关系,哥哥终于吃上好饭,也不挨打了,说是,还还换了单独的房间……”
云苓摸了摸她的头,“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且等等吧,你哥哥总会出去的。”
方仲灵抬着头,一双眼睛跟兔子一般,亮晶晶地盯着云苓,满心满眼的信任。
“好了,先去干活吧,江小姐还等着你的药呢!”
云苓在方仲灵的额头轻轻一弹,才被月牙扶着,缓缓站起了身。
方仲灵连忙擦了一把眼泪,用力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小姐你放心,我肯定能办好的!”
云苓看着她幼小的身子,敏捷地冲出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道:“真是小孩子心性!”
她正欲转身,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天昏地暗,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斜,幸好被赶来的怜星撑住了肩膀,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怜星也是一脸担忧,“小姐,您身子不好,就别勉强自己了,这边有我和时栩一起帮衬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云苓摇了摇头,一边慢吞吞往江时筝床前走去,一边随口问道,“时栩呢,自我今日回府好像一直没瞧见他。”
一旁月牙连忙解释道:“小姐昏睡那会,小少爷刚回来,专程去瞧过小姐,只是忧心你身子不敢打扰,守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怜星也补充道:“他这会在守着皎皎,今夜我要时刻观察江姑娘的情况,不敢离开半步,皎皎认人,菱荷姑娘一个人哄不住她,时栩就跟着在旁边守着,约莫等皎皎睡着了,他就过来了。”
云苓下意识皱起眉头,看向月牙,“才回来?他白天去了何处,要耽误这么久?”
月牙也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时栩少爷没说,我问了也被他支支吾吾岔了过去,约莫是不欲让人知晓。”
顿了顿,又道:“小姐,时栩少爷只听您的话,待会您亲自问问,他应当会开口。”
云苓缓缓摆了摆手,“他年纪也不小了,又少年老成,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不想说,也没必要追着问,反倒叫他做事束手束脚。”
她坐在床边,看着江时筝已经恢复血色的脸,侧头看向怜星,“不是说醒了么?”
怜星连忙解释道:“她身子太虚了,撑不住多少时候,我方才用参汤给她吊了吊精神,待会约莫还能醒过来一会。”
话音刚落,江时筝睫毛扇动,竟是慢慢苏醒了过来。
“江姑娘醒了!”
怜星声音有些雀跃,她连忙一边扶着江时筝坐起身,一边拿枕头垫在身下,又摸了摸江时筝的额头,叮嘱道:“还有一碗雪莲快要熬好了,得趁着你醒着赶紧喝完,你在这等着,我去端来。”
说完,又跟云苓打了声招呼,方才急急地出了门。
江时筝缓过了一阵劲儿,看见坐在床边的云苓,挣扎着就要起身道谢:“三少夫人,多谢……”
“好了。”
云苓连忙伸手按住江时筝的动作,“你都虚弱成这样了,就不比拘泥于这些虚礼了。”
江时筝这才听话地坐回原位,轻轻咳嗽了一声。
云苓这么折腾了一会,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意,然而那张脸蛋却是烧得通红,仍旧通红着眼睛,硬撑着朝着江时筝道。
“趁着你醒来,我想问,那天京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