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长子,”沈隽皱了皱眉,“江淮烨?”
魏书意一愣,“你认识?我只听说是已退隐的大学士作保,外放积累了不少资历,这次回京大约是要连升两级了。”
他皱着眉头,似是有些疑惑:“他在京中展露头角的时候,你尚在北疆戍守,也不记得沈国公府和永安侯府有何交集?”
沈隽的神色掩盖在阴影里,镀上了一层说不穿的雾气。
前世借由太子之案大做文章,伙同太子党恶意翻供,直指沈国公府谋逆犯上的主事官,正是江淮烨!
他如何能忘记?
一夜之间,沈国公府满门覆灭,他江淮烨却借此扶摇直上,官拜宰辅,踩着他们整个沈家的血肉,争夺高官厚禄!
沈隽的手指紧紧握着酒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按捺住自己快要把酒杯捏碎的力气。
魏书意终于看出了沈隽的不对劲,他语气一时间谨慎急迫了起来:“怎么,这江淮烨可是与你有何过节?”
沈隽缓缓呼出一口气,把酒杯慢慢放在桌面上,才平静道:“偶然在三哥那处见过这个名字,她还说了什么?”
魏书意怀疑地看着沈隽,但想到沈隽三哥身为大学士,又掌管科举一事,想来见过这个名字也不奇怪。
到底还是顺着沈隽的问题,接话道:“她倒也未曾说太多,只说若是我接受这个人选,有法子让江淮烨自己上钩。”
自己上钩?
沈隽慢吞吞地把清酒饮了进去。
因果调转,前世借着这桩案子害人之人,今生却成了这桩案子的被害之人……
有意思。
“也不知她打算用什么法子,我观这江淮烨于学习一道资质平平,却能想起来借着外放资历名正言顺升官,啧,若是当真在京中磋磨,以他的资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升一级!”
魏书意喝了一口酒,点评道:“不像是个能任由人拿捏的笨人。”
沈隽提起酒壶,给魏书意斟满,慢条斯理道:“她到底是个女子,许多事情不方便出手,有些场合也没法子出入,届时,还需你多担待一些。”
魏书意一边端着杯子喝酒,一边随口道:“这有什么担待不担待,本来也是我要参与的案子,我肯定……”
话音一顿,魏书意看着沈隽眼珠子转了转,“不是,沈临安,你跟那位小姐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轮得到你来叮嘱我照拂她了?”
沈隽脸色是未变,自顾自地给自己倒酒,剥花生。
魏书意态度却有些严肃了起来,“你别忘了那天在南望山跟我说的话,咱们是兄弟,有的话我也不欲说的太直接,但是沈临安,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隽却半点未曾被他话语里的警告威胁到,甚而抬眼白了魏书意一眼。
“她救了我的性命,我叮嘱你关照我救命恩人,有错吗?”
魏书意这才松了口气,仍旧盯着沈隽,话里还有些不放心,“你最好是。”
沈隽没有再开口,一双眼睛瞧着外头的天色,漫无边际地听着魏书意讲些零零碎碎近日发生的事情。
“哎对了,圣上嘉赏南望山平定匪祸一案的庆功宴就在后日,你打算去瞧瞧么?”
魏书意看出了沈隽的走神,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唤回了沈隽的注意。
“正好借着这次露面,把你之前无故失踪一事搪塞了去,省得越拖越久,那边人疑心也越来越重。”
沈隽却已经无甚聊下去的意愿,随口回道:“再看看吧,我伤势还未痊愈,贸然出面,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他说的也有道理,魏书意一时间也不好再劝。
两人又闲话了些有的没的,魏书意还赶着回去处理那个身份成谜的姑娘,也未多耽搁,趁着夜色小心离开了茶歇楼。
沈隽收拾了台面,正欲转身回里间,突然耳朵一动,侧头看向窗棂。
“进来吧。”
那道黑影立刻翻进屋子,恭恭敬敬地跪在沈隽面前,正是白日被沈隽安排去永安侯府监视云苓情况的影卫。
“雪莲已经送到了云小姐手中,云小姐很开心。”
沈隽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了勾,“她之前为了救下江家那对姐弟,就冒了大风险,若是当真救不回江家那姑娘,她怕是要难受好久。”
分明说话声音稀疏平常,似乎只是讲一件小事,但话里头那点毫不遮掩的温柔,听得影卫心头突突地跳。
然而面上却全然不敢对主子的行径有任何干涉,仍旧本分地禀告他打探来的消息。
“……后日的庆功宴,云小姐打算带江家大房的大少爷江淮烨一同前去,说是方便他在宴席上多结交几位官场前辈,更有利于他日后升迁。”
沈隽一愣,下意识重复道:“她要带江淮烨?”
影卫似乎也觉得奇怪,“是,永安侯夫人也询问云小姐为何不带三少爷,云小姐说是,三少爷既不擅官场,亦是心有结节。”
“她那么恨江淮之,怎么可能会出手帮助他?”
沈隽眉头越皱越紧,想起来方才魏书意跟他的那一番话,心里迷雾重重,愈发有些担忧起来。
“她分明白日才定了要江淮烨当替死鬼,怎么晚上就要拉着他去庆功宴刷脸面,再说南望山本来就是她那个大房惹的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隽眼神陡然一闪,脑海中闪回了魏书意跟他提起的,云苓要想法子让江淮烨主动上套。
江淮烨攻于城府,贸贸然用权势利益哄骗他,这种老谋深算只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其中有诈,除非把他逼急了,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才会急着摆脱困境,而轻信一些经不起细思的陷阱。
沈隽嚯地往前走了两步,脸色也凝重了几分,“你回府递个消息,堂姐近日正好无事,让她帮我打个配合。”
“后日这庆功宴,我要去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