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意正欲转身,云苓却似想起了什么。
“等等!”
魏书意疑惑回头,“云小姐还有何事?”
云苓垂眸搓着手指上的血迹,轻声道:“此事……我问起来却有些冒昧……”
“云小姐但问无妨,”魏书意瞧着她的神色,心头隐隐一跳,也顿住了脚步,“我与沈隽乃是至交,他既然信任云小姐,那我自也信他。”
“想必小侯爷已经告诉魏捕头那处庄子所在了吧?”
魏书意一怔,半晌,沉默着点了点头,“是,我这几日也抽机会去了两趟,那里戒备森严,所涉之人又太过特殊,不好随意动手。”
“那小侯爷有没有跟魏捕头提及,有何剑走偏锋的法子?”
魏书意一愣,下意识道:“法子,提是提了两个,只是……”
他猛然噤声,抬头盯着云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肯定。
“那法子是你告诉他的。”
云苓点了点头,魏书意眼底不由滑过一丝赞赏,“云小姐确乎胆识过人,有勇有谋。”
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赞叹,倒是让云苓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此法还是太过冒险,且,若是当真实行,我要在后头收尾,自是当不了那个主动引爆的,沈隽倒是可以,但这事一旦爆发,势必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当时当了功臣,但所涉之人众多,身份又极为敏感,举凡事后反扑,第一个清算的必然是他沈隽!”
云苓看向魏书意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欣赏,哪怕没有经历过上一世,魏书意竟然一眼看出了事情的本质,怪乎能在一帮老奸巨猾的盛京官场,以寒门出身挣出如今的功名。
提及此事,魏书意眼底也有些发愁,“至于其他人,多半是不能尽信的,能信的……我也做不出叫好友送死的事情。”
“魏捕头可曾想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般,都能想到后续牵扯的麻烦。”
云苓抬头对上魏书意有些疑惑的眼神,语气微妙。
“只看事件本身,这就是一桩惊天大案,举凡能破此案,必定加官进爵,魏捕头你说对吗?”
魏书意神情微微敛起,有些猜出了云苓的意思。
“圣上自上位勤于政事,广修仁德,就为了在百姓堆里有一个好名声,更别说如今战事纷纷,正是急需民心所向的时候,即便当真秋后算账,这个秋后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魏书意喉咙有些发哑,“云小姐,再晚落下的铡刀,总归也是要落下。”
“按你所说,找这引爆之人确实容易,但你真能眼睁睁瞧着毫不知情之人,无辜赴死吗?”
云苓突然冷笑了一声,“无辜吗?”
她抬眼看向魏书意,声音冰冷,“不是他自己为了名利吗?这官场沉浮,本就是今朝青云直上,明朝虎落平阳,不在这件事栽跟头,也会有下件事。”
“魏捕头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魏书意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那双墨瞳浓郁得化不开。
理智上,他清楚知道云苓这番话一点错处没有,甚而是他纠结多日也未能想开的破局关键,找到了这个引爆者,他与沈隽商量几日却无进展的计划,瞬间迎刃而解。
但出于本心,他多年良知,学习的君子端方,实在是让他做不到这般卑鄙地利用他人求权求利那点小心思,让人冒这种危及性命的风险。
他当捕快至今,抓了不知多少大奸大恶之人,手刃恶贼也向来干脆利落。
但当今朝堂谁不是追名逐利,即便为了那点名利一时鬼迷心窍,只要不是害人性命,他做不到随意拿人命当草芥。
“不行,”魏书意抬眼看向云苓,声音有些发冷,“云小姐,凡事不必做得太绝,小恶而已,不值得用这般手段惩罚……”
“魏捕头跟我说这些无用,其实。”
云苓突然轻笑着打断魏书意的话头,懒洋洋道,“这案子破不破,那庄子炸不炸,根本与于我毫无影响。”
“我是永安侯府三少夫人,爹爹过去是江南首富,现在是天下首富,只要我安分守己,那帮人怎么也动不到我头上。”
她抬头看着魏书意,眼里带上了一丝戏谑一般的怜悯。
“可怜的,从头至尾都只有困在庄子里的那帮少女,还有未来可能继续被抓进去的少女罢了。”
魏书意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
“是,魏捕头说的很对,只是贪图名利之人,不该让他们白白送死,就是不知道那些失踪的少女,是不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才会沦落到被虐杀致死的地步……”
“这两件事如何相提并论?!”
魏书意再也忍不住,开口有些严厉地打断了云苓。
“谁也不想看到那些少女惨死,魏某更是无一日不想揪出幕后黑手,让他们付出代价,但这不应该是把别的无辜之人的命填进去的理由……”
云苓哼笑了一声,“这一日一日的拖下去,有没有无辜之人填进去我不知道,但那些失踪少女的命却是板上钉钉地一直往里填。”
她冷冷地抬头看着魏书意,声音有些发冷:“魏捕头若是下不了决断,不若还是把那姑娘还交给我,不然等不到你掀翻那庄子,她就能在一日日地等待里,先被人灭口!”
说完,云苓显然也有些气上心头,抬头正见到月牙拿着外衫已经站在远处等着自己跟魏书意聊完。
她不欲再跟魏书意多言,随口道:“今日劳烦魏捕头了,我还有事,先离开了,魏捕头自便。”
才踏出去两步,身后陡然传来一句质询。
“所谓的贪图功名之人,想来云小姐心里已经有了选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