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一顿,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如何混为一谈?”
“我所涉一事,其中种种太过复杂,方才陷入泥沼,但好歹我也是沈国公府的人,顶着一个万胜侯的名头,对付一个江淮之而已……”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云苓勾了勾唇角,微笑道:“云苓承了侯爷的情意,只是就像侯爷方才提的,难的并非何事,而是后头牵扯种种渊源。”
“诚然,小侯爷是沈国公府的嫡孙,又是年轻一辈功绩最为出众的,但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想来侯爷比我更懂其中道理。”
“对付一个区区五品官,还毫无能力的江淮之自然容易,即便永安侯府真要掺和进去,在沈国公府面前也是不够看,但重要吗?”
她抬眼看着沈隽慢慢冷下来的容色,轻声道:“你本就是万众瞩目的活靶子,那么多人等着抓你的把柄,举凡行着踏错,都是万劫不复。”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江淮之,给自己惹祸上身,没必要,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说完,她垂眸有些无奈,“沈临安,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脾气?”
沈隽一怔,下意识低头,掌心里那只白嫩的玉手翻动着想挣开他的钳制,云苓皮肤本就生得精致细腻,在沈隽满是枪茧的手心钻弄起来,犹如一尾滑腻的活鱼。
在他心口不经意荡起了一片涟漪。
像是猛地反应过来,沈隽立刻松了手,眼底难得地闪过一抹慌张:“对不住,我方才有些着急……”
云苓握着被沈隽捏得发红发烫的手腕,一时间也没了话,只耳边有些微微发烫。
她咬了咬唇,还是慢声开口,神情难得带上了一丝严肃。
“此处只有我们两人倒没什么,只是日后若是在别的场子遇见,你……小侯爷还是注意些分寸,你我身份悬殊,论情理道义,都不该有这番亲密之举。”
顿了顿,云苓看着沈隽愈发冷峻的脸又补充了一句,“别总挑我称呼的刺,我在与你说正事,开口闭口表字,太过随意不庄重了。”
沈隽一口气被结结实实堵在喉咙口,那双墨瞳里情绪几转,半天才泄了气,低声道。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过了一瞬,沈隽又不死心地补充一句,“我没觉得我们身份悬殊,我二堂嫂也是皇商出身,我堂哥待她敬重有加,大伯和大伯母也把她当作亲女儿一般……”
话未说完,沈隽猛地闭上嘴,对上云苓惊慌失措的目光,惊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胡话。
“沈临安,你伤脑子上了是不是?”
云苓被他这样一番话说得心底大乱,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你自己好好养伤吧,往后我事务繁杂,大约也没空来茶歇楼,小侯爷有何需要,只管找掌柜便是。”
“等等!”
沈隽“嚯”地站起身,下意识想去拉云苓,又想到方才的话,伸出的手又按了回去,眼见着云苓就要走到门口,他再顾不得其他,连忙疾奔越过云苓,直接横在她身前!
云苓一顿,瞧见他人高马大把房门挡得严严实实,好气又好笑。
“你又要说什么昏话?”
沈隽难得有些羞窘,顿了顿,还是从袖中掏出一张文凭递到云苓面前。
“这是那个女子的生辰凭契,她如今尚在暗营,只等你一句话,随时可以去寻你。”
云苓眼底有些惊喜,也顾不得方才还在跟沈隽别扭,接过他手里的文凭细细地阅览上头的消息。
到底是沈国公府挑选出来的丫头,身世清白不说,品貌也是一等一的,上头连着丫鬟生活习惯,武艺高低,有什么本事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云苓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感叹:“到底是沈国公府出身,我瞧着这位妹妹的本事,便是上阵杀敌都使得,留给我做丫鬟,倒是有些委屈了她。”
沈隽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道:“也不是人人都想上阵杀敌,说不得留在你这位如今天下第一富商的独女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倒也不错呢。”
云苓折了文凭,从自己头上拔下了一支蝴蝶簪子递给沈隽。
“劳烦小侯爷让她明日拿着这支簪子去我府上找郑叔,只说是郑叔江南的亲戚来投奔,到时候亮出这根簪子,郑叔自会明了。”
那蝴蝶簪子雕地栩栩如生,连上头振翅的宝石都是一顶一的红玛瑙。
沈隽两指夹着一转,那簪子上的雕纹立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犹如一只当真误闯进屋子,停在他指尖休息的蝴蝶。
“好雕工!堪比之前皇后娘娘生辰礼上,戴的那顶飞凰珠玉冠了。”
云苓一挑眉,“小侯爷倒是好眼力,雕这簪子的,恰好与那珠玉冠是一个师傅。”
沈隽一怔。
“他原是一位不事生活,只会玉雕的痴人,可惜家道中落,性子又执拗,没有哪家器玉店愿意雇佣他。”
“他妻子却很赏识他,到处帮佣,又补贴家用,又想法子买玉料给他练手,雕出来的成品就去自己做工的主家推销。”
“只可惜用得料子大多不好,主家都看不上劣质玉料做出来的饰物,觉得跌份。”
云苓淡声道,“偶然我在别人家瞧见她拿着一枚扳指四处碰壁,见那上头雕的小花精致,只可惜在一块死玉上,太过浪费。”
“正好手边新得了一个玛瑙做得大件,做得很是难看,我不喜欢,干脆送给他妻子,让她拿回去给师傅练手。”
沈隽转了转手里的簪子,若有所思,“就是这一枚蝴蝶簪?”
云苓点了点头,“正好我爹在江南有一家玉器店,就聘他去当了大师傅,雕出来每一件饰物都巧夺天工,正好拿来四处送礼,偶尔多了的边角料也能拿在店里卖个高价。”
沈隽笑了一声,“他也算遇上了贵人,得了你照拂,想必日后他跟他妻子也能过上好日子,正好报答他发妻不离不弃,守望相助的恩情。”
云苓摇了摇头,轻声道,“来不及……”
“他当上大师傅的第一年,他发妻就因为积劳成疾,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