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云苓抿了抿唇,声音都放轻了一些,“到如今也五年多了,他没再娶,守着铺子成日雕刻玉器,不干活的时候就发发呆,大约是这样。”
沈隽一时没有吭声,只沉默地看着云苓。
倒是云苓在这安静中有些尴尬了起来,她捏着文凭看着沈隽沉默不语的神色,有些手足无措道:“问及这簪子,突然想起此事,小侯爷就当听一个故事吧。”
她不自然地左右瞧了瞧,正打算绕过沈隽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冷不丁听到沈隽开口低低问道,“你表字是什么?”
话题转换的太过突然,云苓一时间没明白沈隽的意思。
“方才你说云苓并非你表字——”
沈隽转头瞧着云苓,挑着眉瞧不清眼底的情绪,“好歹我连临安这表字都告诉你了,你不至于连名字都要隐瞒吧?”
云苓一顿,咬着嘴唇一时有些为难。
见她低垂着眼,发丝撩着侧颜,露出的半张侧脸眼尾耷拉地瞧着沈隽,倒像是受了委屈的狸奴一般。
名字没逼出来,沈隽先后悔了,有些懊恼地道歉:“我……我就是随意问问,不是要逼着你,你不想说也无妨……哎我就是随口……”
“夭夭。”
云苓松开了扣着下唇的贝齿,轻笑了一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生我那年恰好家里的桃树开得艳丽,我爹就给我取了这个表字,江南那会叫的多,来了盛京,祖母和婆母都嫌弃这名字轻浮,便不怎么叫了。”
沈隽低垂眼眸,唇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夭夭……”
缱绻地像是在他舌尖化不开的桃花酿。
“这名字我现在本就用的不多,而且又有些……”
她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只能艰难地顿了顿,小心道:“你听听就好了,千万别真的叫起来,这名字江淮之是知道的。”
沈隽抬头瞧着她眼底地羞窘和忐忑,心里不知为何跳的厉害,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我有分寸。”
云苓低头碾了碾脚尖,有些在这种说不出的浓稠微妙的气氛中呼吸不畅,下意识举起手里的文凭挥了挥。
“那……我先回了,祖母等我午间回话,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沈隽连忙往侧边退了一步,目送地云苓有些慌张地出了房门,久久未回神。
他捏着那只蝴蝶簪子重又坐回方才的位置,脑海中云苓戴着这蝴蝶簪子的模样,和那个似是随口一说的故事莫名地重叠了起来。
沉默了半晌,沈隽重又起身,倚在窗边对着窗框敲了三记。
这次没等多久,就有一个早就守候在身边多时的影卫一路从屋檐上,借着房梁的掩护,翻进了屋子。
“侯爷有何吩咐?”
沈隽把手里簪子递了过去,“把这个簪子交给上回让你找的暗营那丫头,让她拿着簪子去永安侯府后门找一个叫郑叔的。”
“侯府的三少夫人自会想法把她留在身边,日后尽职尽责保护三少夫人安危,往前教她如何忠心我母亲,日后就怎么忠于三少夫人。”
影卫接过簪子,听完顿时一愣,下意识问道:“那侯爷意思是,日后兰戕就不回暗营了?”
沈隽坐在桌边,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还会回去?”
影卫脸色陡变,心中惊讶万分,面上却还是恭敬如初:“侯爷恕罪,属下没有质疑侯爷决断的意思,只是兰戕是暗营这一批训练的娘子军中最出色的之一。”
“比之同营的男子也不遑多让,原以为保护永安侯府三少夫人只是暂时之计,日后还是要随夫人出征……”
“不必了。”
沈隽抬手打断了他的解释,抿了一口清茶,淡声道:“母亲身边不乏优秀的死士,亲近的也多是跟随多年的,少一个兰戕不少。”
听出沈隽话里的坚决,影卫登时把原本嘴边没说完的劝谏悉数咽了进去。
一时间有些意外,也不知这永安侯府三少夫人是何等人物,竟能让他们这位自北疆回来就吊儿郎当,万事不上心的少爷费心费力挑选出一位出色的死士。
就只为了跟在一个普通的侯府贵妇身边,当个保镖?
心中即便千般万般不理解,也只能默念侯爷自有决断,谁不知道他们这位小侯爷从小就天资过人,当年年少第一回战场,就敢孤军偷袭,何等计谋?何等胆色?
如何能是他们这些常人能理解的?
“属下这就去办。”
影卫领了任务正预备离开,身后沈隽却突然喊住他。
“这几日……”
沈隽顿了顿,似乎这个命令有些难下,他眉头蹙起又平,如此几回,才慢声开口道。
“留意一下永安侯府的动静,主要看看,有谁要对三少夫人不利。”
影卫僵直着脊背,一时间连这任务都不敢领下。
沈隽却像是看不出影卫的僵硬,一边倒茶,一边随意问道:“怎么,办不到?”
影卫慌忙摇头。
“侯爷恕罪,属下会安插人手在永安侯府,仔细留意侯府动向的。”
沈隽慢吞吞地抿着茶,在影卫紧张地都快出一额头汗的时候,漫不经心开口道:“我知道这几日我爹娘都变着法子在探问我的消息,旁的无所谓,唯有三少夫人一事——”
“一句都不许说。”
暗营训练出来效忠沈国公府的影卫俱是训练有素,极有分寸,主子不让听的,不让问的,绝不干涉。
这些日子几次云苓来探望,影卫都在沈隽授意下,早早离这间屋子远远的。
是以至今为止,影卫也半点不知晓沈隽何时与这位永安侯府三少夫人怎么相熟了起来。
“属下明白。”
沈隽扣着杯子,声音带着些说不明的情绪,“有任何动静,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