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听得在场几人瞬间视线全部集中到孟怀德身上。
孟怀德又羞又气,只是大话却是自己放出去的,寻不到反驳的地方,再大吼大叫,反倒是坐实了自己恼羞成怒一般。
他再是莽夫,好歹也是跟在平南将军跟前混过的,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一时间一张本就黝黑的脸,气成了绛紫色,死死瞪着云苓,只想着哪日跟他逮到机会定要狠狠折磨死这个小贱人!
云苓却不在意他的羞窘,眉毛一扬,自如道:“孟老爷急着维护自己子女,云苓也能理解,只是话却是要说清楚。”
“害得孟建民身死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跟山贼为伍,甚而还有跟随南望山山贼奸淫掳掠的经历,查案的是魏书意,动手的是京兆尹,后来也是在山贼和官兵的乱刀下死于非命。”
“孟老爷这么想要公道,可以去县衙敲登闻鼓,去城南魏宅要说法,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内狱找山贼拼命,千不该万不该,是找我来闹事。”
孟怀德脸色一变,一双眼睛瞬间冒出一簇火苗,熊熊燃烧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把云苓彻底湮灭:“你这贱人……”
云苓根本不给他插嘴的余地,继续开口道。
“让大伯和大伯母和离,并非我个人私心,此举全然是为了侯府啊!”
她转头看着江老夫人,眼底全然是一派真挚,“试问这整个盛京城,永安侯府算不上头一等的贵族圈子,好歹也是祖宗荫庇的世家,哪有结的亲家是跟山贼厮混的道理?”
“你胡说!”
孟怀德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一拍桌子,怒发冲冠。
“什么跟山贼为伍,简直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老子他娘的是跟着平南将军打胡贼的,怎么可能跟那种宵小厮混在一处?我儿子那是被人造谣,被人污蔑!”
“不然怎么老头子我现在还好好的,怎么我大儿子也好好地,甚而我外孙子还在做官呢,怎么没人来抓我们家人呢?”
“少他娘在那放屁,吓唬谁呢你,我告诉你,再胡说八道,别管老太太在这拦着,我照样给你嘴撕烂!”
云苓看也不看孟怀德,只侧头转向江淮烨,耸肩笑了一声。
“是,孟老爷说的太是了!”
“若是孟建民当真背后跟山贼有私,想来孟老爷定然大义灭亲,早就把儿子检举了,怎么还会容忍他一直跟山贼背地里来往不是?”
这话一瞬间击中孟怀德心口,让他下意识眼神乱飘。
“只可惜啊,孟建民死的太仓促,跟他接头的老吴也丧命了,他又是个不识字的,也没什么书信留下来,倒是成了一桩悬案了!”
云苓故意停顿了一瞬,下意识瞥向孟怀德和孟建成的神情,瞧见他俩本来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放了下来,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她话锋一转,突然开口道:“只是呢,到底是魏捕快有本事,好像查探出了南望山背地里有一套自己专用的传递消息的信物,说不得等到识破了其中关窍,又能得到什么新的证据,也未可知了……”
“什么证据,在哪里得到的?”
孟建成再沉不住气,当场冲口而出,江淮烨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深沉。
云苓一耸肩,随意道:“这我可不晓得了。”
孟建成脸色讪讪,僵硬地看似转头安抚孟怀德,实则也是说给自己听。
“一看就是这小丫头故弄玄虚,这等机密事件还能被她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也配晓得这些消息……”
云苓眉毛一挑,“论理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下月南望山大捷,圣上大摆庆功宴,嘉奖这桩案子里的功臣,很荣幸,我也有份出力,到时正好一并观摩。”
话音刚落,她压抑地抬手捂住嘴,错愕的看着孟怀德和孟建成两人。
“哎呀,我还以为祖母告诉你们了呢,怎么孟老爷和孟先生倒像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
孟怀德登时阴沉着脸,转头阴恻恻地盯着江老夫人。
他到底是战场上尸山血海的出身,不同于沈隽那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杀伐果决,孟怀德浑身透出一股凶狠野蛮的阴狠气息,好似随时都会给人从背后来一刀。
不管是敌人还是友人。
江老夫人被他看得眼底发毛,只能硬生生转移眼神,有些嗔怪地看了云苓一眼,“叫你来是说你大伯母还有孟家欠债的事情,都歪到哪里去了?”
她动了动身子,清咳了一声,“亲家公,咱们还是别东拉西扯了,早些进入正题吧,我年纪大了,身子不利落,撑不住多少时辰。”
云苓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恭敬十足的样子,朝着江老夫人一鞠躬,态度极为诚恳地道歉。
“是云苓冒失,不知分寸,方才引得孟老爷不爽快,多说了几句,耽误了功夫,还望祖母见谅。”
江老夫人刚抬手,想说无妨,赶紧换下一个话题。
谁知云苓话锋一转,突然看向江淮烨道:“我是担心,左右永安侯府到底祖宗荫庇,这爵位自前朝至今,也有五十多年了,即便真有什么龃龉,圣上也会看在当初老永安侯的从龙之功,不予计较这些小事。”
“可是烨哥儿不一样,一路会试就吃尽苦头,考了三次才有法子得了一个六品官,一路殚精竭虑,好容易从六品到了五品京官,能上朝拜谒。”
“现如今,千辛万苦挣来的外放机会,这两年在外头风餐露宿,我听闻嫂子是不是还流了一胎?”
云苓惋惜地轻声“啧”了一声,江淮烨冷冷地盯着她没有吭声。
“眼见着晋升四品的机遇就在眼前了,若是这时候,亲娘舅家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只怕是于烨哥儿官途,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