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一顿,沉吟良久正欲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月牙压低着嗓门的声音传来:“小姐,是我!”
云苓起身开门,就瞧见月牙后头怜星罩得严严实实的,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药箱。
“月牙在外间守着,怜星跟我进来。”
云苓一边领着人往里间走,一边随口问道:“你怎么裹成这样,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么?”
怜星连忙摆了摆手,一边摘了外袍,一边解释道:“回少奶奶,府里没什么事,只是这几日喜姨娘那边与我有些纠缠,我怕又被她抓住什么把柄,因此出门小心了点。”
“叫我小姐就行,在外头别喊少奶奶。”
云苓接过怜星的药箱,皱了皱眉:“喜姨娘?你何事得罪她了,她往日跟院子里那几个姨娘都斗不过来,怎么折腾上你了?”
怜星搓着手,解释起来有些难言:“她前些日子好容易有了一胎,胎像一直不稳,反复叮嘱我保住,好容易牵扯到了六个月大,前几日祭祖事多,被二夫人叫去帮忙,当晚就见红了。”
“熏艾,施针,折腾了几日,到底没留住。”
云苓皱了皱眉:“喜姨娘怀孕?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怜星叹了口气,“正是怕这胎留不住,一直不肯声张,想说等到胎像稳了再说,谁知道……哎!”
她环视一遍里间,没瞧见人,好奇地问云苓,“小姐,是哪位受了伤?”
云苓领着她到榻前,抬手一指,“喏,就他!”
“啊——”
怜星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短促的叫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榻上虚弱的男子。
即便她少时久居深山,成年后困于宅院,再怎么不问世事,也认得眼前之人乃是大梁金尊玉贵的沈小侯爷,沈隽!
如今面容苍白,赤裸着上身躺在榻上,腰腹的血迹还未擦干,却是从未见过的虚弱模样。
沈隽勉强朝着怜星打了一个招呼:“吓到你了,对不住,我让她别跟我脱衣服,她非要折腾我……”
云苓气得瞪他,“你衣服都黏伤口上了,不给你脱了怎么上药?”
她白了沈隽一眼,拉过怜星到榻边,垂眸瞧着怜星眼里的惊异还未褪去,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他知,月牙知,万万不可泄露给任何人。”
云苓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我只能依靠你了,京中大夫虽有几个是我相识的,但是我唯一信任之人,只有你。”
怜星怔怔地看着云苓,那双杏眼犹如初生的小鹿一般。
突然重重点头应道:“小姐放心,怜星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云苓满意地点点头,“去吧,我相信你的医术。”
得了云苓的赞许,怜星犹如注入了神力,当即打开药箱就开始利索地帮沈隽处理伤口。
沈隽越过怜星的头顶扫了云苓一眼,眼底满是戏谑。
那意思不言而喻,往日你就是用这招诓骗的身边人死心塌地的?
云苓一挑眉,无声地朝着沈隽比了几个嘴型。
意思,我是真心换真心,轮得到你多嘴!
沈隽摇了摇头,看向云苓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宠溺。
原本他只以为怜星这种闺阁女子,就算会医术也不过是普通的包扎止血,也算够用,大不了他恢复了些气力,再回府重新找大夫。
未曾想,随着怜星手下飞快地上药、缝合、包扎,沈隽眼神越来越凝重。
在怜星用蜡烛烧过的银针即将最后一针给伤口收尾的时候,沈隽终于忍不住发问:“你这医术,师从何人?”
怜星一愣,下意识看向云苓。
云苓抬了抬下巴,随意道:“他问你什么,你但说无妨。”
怜星这才点点头,小声道:“回禀小侯爷,民妇的医术都是父亲一手教授的。”
沈隽皱眉道:“你父亲是何人?”
怜星一顿,垂眸帮沈隽缝合好伤势,又拿布一层层包裹,才慢吞吞回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赤脚郎中,小侯爷不认识的。”
她语气里满是回避,显是不想再这话题上多言,沈隽也不是那等为难人的,便没再追问,只感慨道。
“你医术极好,便是整个宫中太医院,也难寻到能与你比肩的御医。”
怜星包裹好沈隽的伤口,站起身连忙摆手道:“侯爷谬赞了,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土方子罢了。”
她又拿出一个药瓶,和一叠提前调配好的药粉放在沈隽身旁,叮嘱道:“来得匆忙,也不知道小侯爷受的什么伤,我只准备了一些万能用的药膏,药瓶里每日涂抹有助伤口恢复,药粉只要吃两日,晚间温水服下止痛消炎的。”
“至于其他,”怜星站起身,恭顺道,“小侯爷可以回府之后,再请更有经验的大夫,瞧瞧需不需要配药调理什么,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沈隽点了点头,朝着怜星认真道:“多谢,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沈隽定当尽力相助。”
怜星吓得连忙摆手,一边看着云苓脸色,一边慌张道。
“不可不可!我不过是听小姐吩咐尽些分内之事而已,救侯爷的是小姐,想法子医治侯爷的也是小姐,我可不能揽功,侯爷要谢还是谢小姐吧!”
云苓听笑了,上前抓着她着急忙慌的手,握在手心捏了捏:“他要帮你,你就应下,若是没有你,我又不会医术,只能看着他血流光去世,本就是你该得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
怜星还想拒绝,倒是榻上的沈隽先笑了一声。
“你们小姐说的是,不必客气,况且,谢你也不妨碍谢你家小姐——”
他抬头扫了云苓一眼,眼尾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家小姐本事大得很,必是吃不得亏的,多的是法子折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