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伤势严重,一时半会根本动不了身,云苓思绪再三,干脆包下了整层隔间,让他安心养伤,叮嘱怜星每日晌午,永安侯府门禁最松的时候,来给沈隽治伤。
怜星一时间有些犹豫,却没有迟疑太久,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就是辛苦郑大哥驾车多跑两趟了!”
云苓却似没有瞧出她的犹豫,一边送怜星出门,一边又往她掌心递了一张银票。
“上回给你的银子应该也花的差不多了吧,孩子长大处处都要用钱,你拿这些钱预备着,不够再问我要。”
怜星低头一扫,上头一千两的面额唬的她脸色煞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不可!这也太多了,之前银子还剩了许多,怎么好再拿小姐银票,那也太不知足了!”
她说着又要把钱塞回去,云苓朝着月牙打了一个眼色,月牙立刻会意,笑盈盈上前挽着怜星往外头走,顺手把那张银票塞进了怜星口袋里。
“怜星姐姐,我最近身子不舒服,正有一事要问你呢……”
怜星被她半拥半推着,只能僵硬地出了房间。
云苓关上门回了里间,一眼就看见沈隽带着笑意的眼角,他意有所指道。
“你分明瞧出她的为难,却还要强人所难,不是你的风格。”
云苓这会才有空道水盆前洗着自己手臂上沾染的血迹,随口道:“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我的风格,你又知道了?”
沈隽歪靠着榻边,拨弄着环佩随性道:“随口问问罢了,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
看着水盆中的清水一点点被鲜血染红,云苓这才慢声道:“我不放心她。”
沈隽微微撇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云苓。
“我知道她是好人,找她帮忙,她也绝对会守住秘密,只是,到底不是我眼皮底子下的人。”
手上的血污怎么都擦不干净,云苓皱了皱眉,干脆破罐破摔起身,扯了一块毛巾随意擦着手。
“她还对二房,或者说我二叔有那么一点不该有的感恩之意,加上又有一个三岁女儿的牵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完全放心投奔我。”
帕子上被水迹晕开一片鲜红,错乱出一股铁锈气。
“没办法,我只能逼一逼她。”
她终于擦干手上湿漉漉的水迹,转头看着沈隽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眼里带着些说不出的情绪。
云苓心里咯噔一声响,抢先开口道:“很算计是吗,发现我并不是你以为的磊落光明,多的是见不得光的阴毒。”
沈隽突然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云苓着急的解释有些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我什么时候说过,在我眼里你非得是磊落光明的?”
他眼神落在云苓那双莹白的玉手上一点没有擦干的血迹,淡淡道:“况且,有些自己的私心,怎么又算得上阴毒?”
云苓捏着手帕的动作一紧,下意识抬头与沈隽对视。
“再说,我很重要么,又何必在意我的看法,我沈隽又一定是什么好人么?”
他静静瞧着云苓,嘴角噙着一抹笑:“说我把你想的太磊落光明,你又何尝不是太把我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那一触即发的对视,带着万千说不明白道不清的情愫在两人眸光相接的一个瞬间,互相给了彼此一个答案。
云苓先笑了一声,打破了那点微妙的气氛。
突然朝着沈隽歪了歪头,“说起来,这次我救了你,是不是能跟南望山那次扯平了?”
沈隽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云苓轻轻啧了一声,“呀,扯平啦!我还想着能不能挟恩相邀,逼着咱们沈小侯爷再帮我办点事呢!”
她虽是玩笑之语,话音里却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撒娇,听得沈隽一时间愣怔住,半个身子不受控制地酥麻了起来。
半晌他才喉头干涩,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装出混不在意的模样玩笑道。
“云小姐这会不好意思,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些?”
听出他话音里的调侃之意,云苓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不再是她往日在人前刻意伪造出的那份假面,也没了强行镇定的淡然,全然是她真心所致,变当真笑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烟雨朦胧的眸子这会反射着夕阳的艳色,波光粼粼的犹如幻彩的湖面,珠玉白的皮肤泛着光,衬托得嘴角那一点梨涡好像当真存着佳酿。
沈隽猝不及防被这一点真挚唯美的笑意填满了眼眶,只宛如深夜瞧见万千星辰,璀璨地模糊了所有人生看过的弧光。
“我想问问,小侯爷身边有没有什么身手过人的女子,可以借我一段时间?”
猝不及防一道声音打断了沈隽散乱的思绪,他猛地回过神,反应了一会,才领会了云苓的意思。
下意识皱眉问道:“你身边有人要害你?”
云苓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以防万一罢了,我与月牙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寻常出门总是带着侍卫也不方便。”
“我原是想着去人牙子那里买一个,或者是让京兆尹帮我问问,只是到底不放心,想着还是来问问你,一是你人脉广,二是若是镇国公训练出身也远比普通人来的更靠谱一些。”
她瞧着沈隽思索的眼神,又提前补了一句:“若是没有也无妨,我到底还是多处去找找也行,也不急于一时。”
“这忙,或许我还真帮得上。”
沈隽抬头看着云苓,思索着道:“原是我祖父携祖母出征,不放心她一人留守军营,便专程训练了一支娘子军,后来我祖母去世,这只队伍也没有解散,又到了我母亲手里,俱是家世清白,身手出众的死士。”
云苓登时眼睛一亮,声音都是控制不住地雀跃,“那敢情好!我只要一人就好,有什么要求,或者要多少银子尽可随便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无不可以的。”
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神,沈隽眼底那点柔软的情绪几乎藏不住,他下意识别开眼,垂眸拂过腹部的绷带,思绪忽然飘到极远的地方。
“你救了我一命,不论是否我能力范围内——”
“只要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