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提起这件事并不合适,但左右思量还是忍不住道。
“永安侯是门阀世家出身,至今江家还保留着宗族的礼法,和离一事,若是你丈夫不同意,其实也可以找宗族的长辈试试,只是会麻烦许多。”
云苓眼睛瞬间亮起。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
江家年年大节小节回宗族祭祖,虽然仗着自己这一脉混出了名堂,但是一旦出了大事,还是整个江家宗族上下一齐去祠堂商议。
云苓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隽,“小侯爷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沈隽咳嗽了一声,别开眼,“有帮助就行,我走了。”
“等等!”
云苓看着沈隽疑惑回头,眉眼弯弯:“叫云姑娘怪别扭的,小侯爷以后叫我云苓就好。”
“不……”
沈隽下意识想拒绝,却在云苓看向自己的时候陡然顿住。
月色下,云苓那张容色倾城的脸愈发显得像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只可惜左脸的巴掌印让她半张脸突兀地肿胀,配着她被雨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脆弱地好似风一吹就飘散了。
然而她依旧毫无防备地看着沈隽,水色的眼睛好像盛进了一整夏的雨意朦胧。
“好。”
沈隽控着躁动的马儿,淡淡道:“你也别一口一个小侯爷了,从军营听到官场,一听到就准没好事!”
云苓歪了歪头,有些为难,“可……小侯爷你盛名在外,我若是直呼沈隽,被有心人听到,怕不是要压我去内狱走一趟。”
“临安。”
沈隽的发丝被一路长风吹透,两鬓碎发无端给他平添了一段风流。
“我的表字。”
也不等云苓再开口,沈隽掉转马头,朝着沈国公方向疾驰而去。
只留下一句清朗的声音飘散在夜空。
“回见!”
云苓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被街头那点黑色吞没,才咬了咬唇。
“……回见。”
牵着马匹才到门口,就瞧见在大门口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月牙,云苓这会心情正好,开口声音也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大晚上不睡,在门口捉老鼠呢?”
月牙瞧见云苓眼前一亮,“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府上出大事……”
话语一顿,月牙错愕盯着云苓的脸,急得一下结巴起来:“小姐你脸怎么了,到底出了何事,谁敢对您动手?”
一提起这事,云苓原本的好心情毁了大半,她随意道:“不重要……”
她扫了一眼这会敞了一半的大门,突然福至心灵。
“老夫人回来了?”
看出云苓明显不想提及这一巴掌,月牙只得忍住询问,先回答云苓的问题。
“才到家不久,一回来就到处找您,听说您不在,黑着脸把那几房老爷夫人都喊去正厅了,一并丫鬟嬷嬷都赶出来,荣嬷嬷在门口守着,不让人进!”
“不晓得里头出了什么事,但我在外头听了一耳朵,属咱们屋里头的太太声音最大,又哭又闹的,还砸坏了一个古董,被老太太骂了才安分下来。”
月牙紧张地抓着云苓的手,害怕地都要哭出来。
“小姐,是不是跟你今晚去见姑爷有关系,到底出了何事,咱们可要去老太太那里请罪啊?”
“请罪?”
云苓冷笑一声,甩手把手里的马鞭扔给在一旁候着的家丁,两步跨上了台阶。
“没那空闲!”
她大步就往自己院落里走,急的月牙在后头跟不上,都小跑步了起来。
月牙磕磕巴巴道:“那那咱们现下如何……”
云苓低头整了整跑了一路凌乱的衣领,随意道:“当然是回去歇息,忙活了这一晚上,我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
“三少奶奶!”
云苓还未走到正厅,就被荣嬷嬷眼尖地瞧见,一嗓子喊住云苓的脚步。
“你到哪里去了,老夫人正到处找你呢!”
云苓没有回答,反问道:“何事?”
荣嬷嬷看她冷肃着一张脸,左脸的掌印还清晰可见,原本兴师问罪的底气忽然散了一半,只能张嘴陪着笑脸:“这老太太的事情,老奴哪敢过问?”
她说着就作势要去敲门,边回头跟云苓交代:“少奶奶在门口等等,容老奴进去传唤一声。”
“不必了!”
云苓打断荣嬷嬷的话头,懒懒道,“就说我乏了,明早再来给祖母请安。”
荣嬷嬷动作一顿,正欲开口,突然“砰”的一声,正厅门猛地撞开!
江楚氏气势汹汹地冲出来,指着云苓便骂:“没礼数没教养的贱妇,你夫君还在牢里头受苦,你怎么有心思回去睡觉?”
云苓根本懒怠与她废话,抬腿就往后院走去。
这彻底无视的态度,瞬间激怒了江楚氏,她快步冲上前,拽过云苓的手臂,扬起手掌就要往她脸上扇去!
“我这个做婆婆的,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小姐!”
月牙吓得目眦欲裂。
那记耳光才落到一半,一只手凌空制止了下落的气势。
云苓冷冷地盯着江楚氏,“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她一把甩开江楚氏的手,言语间极尽讽刺,“也不看看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是什么东西,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若是有这样的儿子,早一头撞死了,哪有脸在这跟儿媳叫骂?”
江楚氏被云苓推的一个趔趄,往后急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她气得胸口喘的跟风箱一般,“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丧良心的贱蹄子!”
“你是我们江家妇,是淮之的妻子,合该跟他共进退!现如今淮之在狱中受苦,你不想着救他出来,竟然还刺伤他,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
“那江淮之有么?!”
云苓声音陡然增大,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这会因着剧烈的情绪,眼底通红。
“新婚当日出征,是为不仁,战场怕死潜逃,是为不忠,逃兵多年不归家,是为不孝,在外与外室生子,是为不义,”
云苓冷笑一声。
“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我避之唯恐不及,凭何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