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下态度,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神亮亮地看着他,这一瞬间他竟发现,她不激动不骂他的时候竟比起激动骂他的时候更乱人心神。
这究竟是为何?
他鬼使神差问:“那你自己想呢?你想嫁谁?”
沈姚姝一时语噎,锦衣卫果然可怕,半点言语漏洞都能捕捉,半点心思她都休想藏住。
她又开始画大饼道:“那嫁谁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瞧见了,皇后娘娘还想着撮合我跟三皇子呢。”
他周身气场越发阴沉骇人,一字一句道:“我问的是,你!想!嫁!谁!”
完了,画大饼也不管用了。
她想嫁谁?她也不知道哇!可是她说她不知道他会信吗?
算了,实话实说吧,要死就死了。
虽然心中视死如归,但话到嘴边还是怂得多问了一句:“我说出来,你可别骂我哦。”
墨炎珩不禁觉得好笑,骂人?他何时骂过人?对有所期待的人才会骂,他向来看不惯的,都是直接杀的。
他冷冷道:“你说吧,我从不骂人。”
沈姚姝沉思道:“你等我想一想,有点多。”
那可不是嘛,从前她喜欢楚天浔,现在楚天浔糊了,自然就没有一个特定人选了。
回到最初的赵子妗,她想嫁之人真的挺多的,这世上优秀的男子那么多,她何必单恋一个呢。
“听闻新科状元戚柳文采斐然,出口成章,跟他在一起生活肯定充满诗情画意。这前一年武状元傅洪,听说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做他的妻子肯定非常有安全感。
还有守护西北的黄敦将军是个打仗奇才,战功赫赫,跟上这样的男人,将来生的娃娃肯定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到时候一起保卫国家,大晟国一定无人敢犯。
还有传说中的江湖侠士尹钧,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潇洒自如走天涯。跟着他,我肯定也能成为一代传奇侠女。
再有江南的四大才子......”
“住口!”墨炎珩直觉头冒绿光,厉言制止道。
原本就觉得因为这个咒术,他日若是这个女人嫁人了,这个秘密肯定会被发现,所以对方肯定是个祸害。
那么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个威胁,这个人要是只有一个还好,结果他一问,居然是威胁遍布五湖四海。
沈姚姝又是一脸委屈:“你不是说不骂我吗?那你为何要生气啊?”
“谁让你说这些?”
“你呀!”
“我让你说你想嫁给谁,这些你只需要说一个就行。”
“可我全都想嫁呀!”
“人人都想嫁,同妓院的娼妓有何分别,既然如此,方才你装什么清高。”
“哼~因为我不想嫁给你。”
可我不想嫁给你。
几个字竟然令他一时语噎。
他沉了眸子,不再说话。
沈姚姝没有多想,只觉得不再追问应该是逃过一劫,闭上了眼,继续安睡。
第二日,沈姚姝醒来时已经不见了墨炎珩的踪影。
床边是一身干净的男子衣服和一顶帏帽,想来是特地准备给她隐藏身份用的。
换好衣服不久,店小二就端来了早膳,用过早膳后下楼,束原已经在客栈门口候着。
沈姚姝诧异道:“那么多人等我,你怎么都不催一下我?”
束原笑里带话似的答道:“沈公子是重要的线人,昨天劳累了,今日多睡会,晚一点上路,不打紧的。”
沈姚姝讪讪地点了点头,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沈姚姝见着这一队人马,最多二百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铲除魒影。
因为对方走海路早了他们几日,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行人都得快马加鞭赶路。
她没骑惯马,也不太喜欢骑马。快马加鞭赶路,她这具身体细皮嫩肉的,那两个大腿内侧肯定要磨掉皮了。
可是又不可能给备马车,于是她直接道:“我不会骑马。”
墨炎珩凝视着她,知晓她撒谎。
就在她以为他会直接不留情面拆穿她时,一只大手揽上了她的腰,直接将她扶上了马背,坐到他的怀里。
男人阴鸷的气息压迫着她,一路上她都不敢吱声,只近见他的一声声“驾~”在胸口回荡。
她现在在队伍中是作为线人的身份,没人知晓她是女儿身,更没人知晓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沈相嫡女。
夜晚赶路赶累了就地安营扎寨休息时,不少士兵也没有特地避开她,大家熟络聊起了家常。
跟一帮男人在一起,她也很合群,怕自己女儿身暴露,想起之前在船上时就被认为是面首,于是继续自称自己就是个面首。
墨炎珩独自一人坐在一边,望着不远处的叽叽喳喳与众人笑个不停的沈姚姝出了神。
这个女人怎么到哪都能跟人混在一起?
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跟一帮男人也能有这么多话可以聊?
这是不是就是一个正常人的日常,三两个好友,把酒言欢,月下谈心?
身为锦衣卫的他,从来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
在他们的认知里,朋友从来都是用来背叛的,没有一个人会真正相信一个人。
存了这样的心,自然谁都不会靠近谁,就算在一起完成任务,那也是虚情假意的合作,实际最后为了请功,谁都有可能背叛谁。
沈姚姝笑得这般灿烂好看,这到底都是在聊些什么,难道就不怕暴露自己太多吗?
想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吩咐一旁的束原:“把沈公子给我叫过来。”
远处的沈姚姝方才还笑靥如花的脸在见到束原的那一刻立马沉了下来,走到他跟前变得怯声怯气,头也不敢抬。
墨炎珩问:“怎么不笑了?”
不知道他突然叫她有何事,沈姚姝不敢违抗,直接干笑了两声。
他示意她坐到自己前面,一副有事要好好盘问的样子。
她算是乖巧,面对着他席地而坐,整个人如鹌鹑一般,全失了方才模样,不敢说话。
望着她这般安静,墨炎珩有点不自在,凭什么对别人就可以欢声笑语,在他这里就毫无情绪。
斟酌了一下,他问出:“你是胆子养肥了,跟一帮男人走这么近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