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自古就是个有争议的地方,地处边境,但没法鉴定具体的分界线,因为那是一大片被大楚人称为死亡之海的荒漠。这片沙漠将漠北与大楚相隔。巴丹边上原先也有一些大楚人,后来慢慢往西转移去了平西郡,漠北人倒是常在那里出没。虽然巴丹的水源和绿洲很少,也不是没有活物,比如狼,沙鼠,野骆驼等,漠北人找不到吃的,就到巴丹去碰运气。
七月流火,热浪滚滚,萧言锦麾下多是南兵,不习惯这样这般火烤的炎热和干燥气侯,一些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中暑,若梦领着人架大锅煮解暑汤,往往是一锅刚端走,来要汤的人又排起了长队,她忙得腰都没直起过,累得直喘气。
冷锋抱了一大捆柴回来,拿过若梦手中的勺,在锅里搅拌着。若梦蹲下加柴,他抽走她手中的柴,往火堆上放。若梦走到案台前分药材,冷锋拿过装药材的袋子,熟练的分拣……
若梦,“……”
冷锋没看她,冷淡的说,“昨晚几乎没阖眼,去躺会。”
若梦瞟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阖眼?你一直盯着我?”
冷锋没吭声,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尝味,招呼人把汤锅抬走。又取了一口干净的大铁锅架在火上,按步就班的添水,放药材,加柴,继续熬解暑汤。
“不歇就去瞧瞧沈将军。”
若梦啊了一声,匆忙往沈澜心的营账走,忙起来把这茬给忘了,沈澜心昨晚发热,今天还没去看过她。
挑帘子进去,沈澜心躺在床上,灯草正往她额上放湿帕子。
“还发热么?”
“还有点,”灯草说,“没有先前热了,再敷一会应该就退了。”
沈澜心艰难的抬了抬眼皮,“怎好劳烦王妃一直守着,属下,不知如何感激……”
“别说话,”灯草道,“好生歇着。”
灯草素来没表情,便是安慰的话,说起来也是硬梆梆的,没有半分软和。沈澜心一直想同她亲近些,却始终不得法,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都处不到一块去。这次她生病,灯草守了一夜,她很是感激,想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可刚开口,就被灯草的冷脸给劝退,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若梦探了脉,“湿热症好些了,药喝了么?”
“阿招在熬,好了会送来,”灯草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打点水。”
沈澜心原本有一队亲随武婢,她的大小事宜都是武婢照料,但一路打仗,武婢死的死,伤的伤,到如今一个都不剩了,若梦太忙,灯草便和陈招一起照顾她。
待灯草出了门,沈澜心说,“也怪我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劳烦堂堂肃王妃服侍我……”
若梦笑道,“沈将军放宽心,灯草不是自持身份的人,你与她不必太客套,安心受着吧。”
沙漠里的水比别处显得更清澈些,倒映着蓝天白云,纯净得像一块巨大的琉璃。
灯草俯身鞠水喝了几口,刚直起身,就听到草地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扭头去看,一条黑影窜起老高朝她扑来,灯草眼疾手快,抓着一甩,竟是一条响尾蛇。
她看着响尾蛇,蛇也看着她,竖着三角形的蛇头,吐着猩红的信子。
灯草和蛇打过数次交道,那些蛇待她很和善,还保护过她。可她与响尾蛇对视良久,只感觉到了这条蛇的恶意。
它想咬她。
又一条蛇从旁侧窜出,往她脚上扑过来,灯草抽剑,斩杀,一气呵成,蛇头落得老远,剩下身子在地上扭动不休。先前那条响尾蛇见状,转身就往草丛里窜,但已经迟了,灯草的剑比它更快,咻的一声,蛇头落在沙堆上,蛇身在草地上纠缠成一团。
灯草干脆将蛇剥皮剖腹洗干净带回去,给沈澜心煮蛇肉羹。
两条蛇煮了一大锅,只放了点盐巴,味道鲜美极了。沈澜心端着蛇肉羹,感激的看着灯草,“王妃特意为了我去捕蛇,这份心……”
灯草打断她,“不是特意,是蛇自己撞上来的。”
沈澜心,“……王妃运气好……”
若梦听她俩对话有点想笑,一个是出身大家的闺秀,一个是打小流浪的叫化子,俩人之间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一个想示好,一个真性情,偏偏鸡同鸭讲,便显得有些尴尬了。其实还是跟以前一样保持距离更好,彼此都自在些。
巴丹虽然荒凉,却有不一样的风景,无需登高,便可看得到浑圆鲜艳的落日,余辉洒在沙丘上,是漫天漫地的金黄。一座座沙丘如波浪翻滚,在落日温柔的凝视中,像沉睡的海。
日落月升,天地倏地暗下来,星子如银钉,挂满了天空。
灯草听到了萧声,悠扬,宛转,仿若一股清泉流淌在这片黄沙之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在这恬静的夜晚安抚着人心。
她寻音而去,看到萧言锦坐在沙丘上,手执长萧,安静的吹着。
灯草不懂音律,只觉得好听。她痴痴的看着月下的萧言锦。头一次觉得她的夫君如此俊朗,无一处不是好的。
一开始,她对萧言锦只有忠诚,从不敢奢望别的,后来慢慢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还是克制自己,一心只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好配得上他。此刻站在这里,看着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她的心跳没来由的加速,“砰砰,砰砰……”
一瞬间,她突然悟到了什么叫心悦。
她痴迷的在他脸上流连,斜上的剑眉,深邃的双眼,坚挺的鼻,润薄的唇,刚毅的下巴……
萧言锦吹完一曲,才发现站在沙丘下的灯草,他微笑着朝她伸手。
灯草大步走上去,握住他的手坐下来,男人把她揽在怀里,正要说话,灯草却主动亲上来,同时用力抱住他的腰就地一滚,俩人顺着沙丘的坡度滚到了一处凹处,四面是沙丘,头顶一轮弯月。
萧言锦被灯草的热情似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无暇顾及那些,因为灯草已经扯开了他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