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姜卫平被弄得没了脾气,听到士兵来报,淡淡答了句,“赶走就是了。”
天寒地冻,估计崔离撑不了多久了,现在看来,崔离的做法简直就是可笑,以为小打小闹就能攻下随州城?
他坐在温暖的营房里,在沙盘上推演着战局,至多三日,他就要结束这一切,活捉那名小个子士兵,当众砍了他的头,以泄他心头之恨。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兵,有胆子辱骂他,就得有胆子承受他的怒火。
“将军——”满脸是血的士兵大喊着跑进来,“不好了,我们被伏击了!”
姜卫平猛的抬头,“怎么回事?”
“兄弟们像往常一样出城迎敌,赶到三里外,突然从侧翼冲出两队人马,将我们包围,小的拼死才跑回来报信。”小兵大喘着气,发出像破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声音,血顺着嘴角往下流,突然身子一歪,人就倒下去了。
“哎!”一个副将忙上前查探,抬起头来冲姜卫平摇了摇头,“死了。”
姜卫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传本将的令,开城门迎敌,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城门洞开,姜卫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振臂高呼,“给我冲,杀了反贼,给弟兄们报仇!”
然,跑出不到三里,姜卫平猛的勒住马,瞳孔收缩,在他前方,经过改良的强弩机呈一字排开,黝黑的铁架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耀斑。
崔离一声令下,“放!”
锐利的箭矢骤雨般射过来!
副将大喊,“结盾,保护将军!”
随州守军乱成一团,有些拿盾挡到姜卫平身前,有些拿长枪抵挡射来的箭矢,但如何能挡住,那是被萧言锦改良过的强驽机,每一个中箭的士兵均被射得钉在地上或马上,有些箭甚至穿透了两个人的胸膛,威力之大,非比寻常,盾也挡不住什么,至多两箭就射得开了裂。
如此强大的武器把随州守军的胆都吓破了,根本无力抵抗,像群无头苍蝇般,慌不怿路的逃,西北军势如破竹,冲上来一通厮杀,无数士兵倒在地上,胸中长箭,或是被割了喉咙,西北军的强悍,在此时才真正显露出来。
姜卫平看着自己的兵如此快速的倒下,有些不敢相信,他养了这么久的兵,在西北军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给我杀!”他声嘶力竭的喊,“我们人多,不要怕,杀——”
他的喊声淹没在西北军雷鸣般的呐喊声里,随州守军像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了。
姜卫平愣愣的看着,突然明白了崔离每日轮番来扰城的目的,就是让随州守军疲倦,懈怠,磨掉他们的斗志,到今日,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羊。
他睁着通红的眼睛,咬了咬牙,“撤!回营!”
传令兵跟着大喊,“将军有令,撤,回营——”
突然,从东西两侧冲出两队西北军,东边那队当头的正是令姜卫平印象深刻的小兵,她手握长剑,骑着一匹枣红马,一身冑甲银光闪闪,冷厉的眉眼有如罗刹,长剑挥舞,不停的厮杀,剑尖的血珠成串的抛散开去。
姜卫平满肚子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发泄口,他朝她冲过去,对方也看到了他,立刻调转马头迎上来。
两剑相格,哧啦一声滑开。
姜卫平暗暗吃惊,这人看似瘦小,没想到内息却浑厚。
“叮叮当——”又是几剑,两人错身而过。
“镇副大人,”刘登赶过来,“这人交给我。”
灯草眼睛一瞪,“是我先遇上的,你到别处去!”
“我是镇副大人的护卫。”
“不需要。”灯草说着话,手中剑不停,又与姜卫平过了两招。
“崔将军让您到后头去,这是命令!”
灯草咬着腮帮子,“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这个人是我的。”
刘登哭笑不得,镇副大人立功心切,还真是当仁不让。
姜卫平趁他们说话,虚晃一枪,策马朝城门奔去,大声喊道,“回营,城门警戒——”
城门守兵如临大敌,等姜卫平带着人跑进来,立刻关闭城门,还有一些被关在门外,也不抵抗了,干脆扔了兵器投降。
灯草见城门关上了,吹了声响哨,唤青奴,“去城里看看!”
崔离说,“别急,城门还会开的。”他手臂一挥,“唱!”
西北军唱起了归魂曲,这是西北军的战歌,人人都会唱,一时间,悲壮的歌声飘向随州城上空……
姜卫平进了城,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城外歌声响声,莫名其妙,“崔离搞什么鬼?”
士兵急匆匆来报,“将军,西门大开,西北军攻进来了!”
“谁开的城门?”
“尚不清楚。”
“集结所有人马,到西门去堵西北军,把他们赶出去!”
副将突然想起来,“将军,随州城里有五百西北军,定是他们搞的鬼。”
姜卫平一愣,记起是有这回事,自从西北军叛逃十五万到平西郡,剩下的打散分到各驻营,令统帅严加看管,他这里有五百,皆被缴了武器,关在一处兵营,这几日焦头烂额的,倒把他们给忘了。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姜卫平道,“在城里,他们的强弩机用不了,我们占了人多的优势,杀回去!”
城门再被打开,崔离喊刘登,“护好镇副大人,其他人随我冲!”
话音未落,红底金字的肃王旗被人执着,一路急驰而去,旗帜迎风飘扬,映在众随州守军的眼眸里。
刘登暗暗叫苦,他哪里护得住灯草,扛旗那个不就是她么?
灯草扛着旗进了城,翻身下马,一手旗,一手剑,登上了城楼,城楼上的守兵迎上来,剑光一闪,那人便倒了地。
其他人迎上来的守军见状,颇有犹豫,这名小个子兵身上有种凶悍凌厉之势,让人不敢小觑。
灯草把旗插在城楼上,高呼,“肃王英明神武,归降者不杀!”
底下的西北军亦跟着喊,“肃王英明神武,归降者不杀!”
凛冽寒风里,灯草站在旗帜下,身板劲瘦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