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宝阳县破城是迟早的事,但听到消息,何武还是有些慌乱,“守在外头的西北军撤了么?”
“没有。”副将答,“东边三万兵马,西边的人驻扎在密林里,也没走。”
何武走到窗前,望着外头斑驳的岩壁,曹沟与宝阳县不同,这里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产业和庄稼。平日开流全靠宝阳县,如果宝阳县不往这里送粮草,别说十天半个月,便是三五天也撑不下去。
“肃王这是要困死我们。”
“不如,”副将犹豫着说道,“我们也……降了吧,都说肃王优待俘虏,不会杀我们的。”
何武眼神一凛,盯着副将,“你是肃王的人?”
副将吓得卟通跪下,“不是,我是都尉的人,只是咱们困在这里,最多只能撑几日,几日后,谁来解救咱们?”
何武沉默半晌,把他拉起来,“大将军不会不管咱们的。”
“大将军若是早派援军到宝阳县,何至被肃王破了城?”副将走到地图前,“如今肃王占着宝阳县,渭阳的粮草送不过来,若是绕道,要么经龙峡沟走紫阳县,但紫阳县如今是肃王的地盘,只能南下走潭州,可从潭州再绕回来,那得猴年马月去了……”
“都尉,十万人挨冻受饿,就怕到时候熬不住发生暴动……”
何武用力闭了闭眼睛,是啊,十万人发生暴动,那场面……
他不敢想像,定了定心神,“别乱,再等等,或许有转机呢。”想了想,吩咐副将,“去看看粮草还能吃几日?”
副将应了是,匆忙走了。
没一会又回来,“都尉,您快去看看吧,一营与二营的人都守在粮库外头,要抢粮草。三营四营听到消息,也赶过去了,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
何武厉声问,“怎么回事?”
“大伙知道咱们被肃王的兵马围困了,都想去抢些粮食在手中……”
何武提着剑,与副将往粮库赶,远远看到乌泱泱的士兵们把粮库围得像个铁桶。
副将奋力的挤开人群,为何武开路,“你们想干什么,散开,都尉大人来了!”
士兵们自觉让出一条路,何武挤进去,见几个厨子手里拎着菜刀,虎视眈眈看着要抢粮的人。看到何武,厨子们七嘴八舌的告状,“都尉大人,他们要抢粮……”
“肃王还没攻进来,自己人先打自己人了。”
“别嚷嚷了,听都尉大人的。”
“……”
何武看着带头闹事的人,“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千夫长道,“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不想死,得找活路。”
“找活路就是抢粮食?”何武道,“你们抢走了粮食,其他营的兄弟就得死!”
“大家各凭本事。”
“好个凭本事,”何武冷笑,“你们有本事,怎么不去打西北军,外头困着咱们的只有三万西北军,咱们有十万,人数多了几倍,怎么不去打?”
千夫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悻悻道,“肃王就在宝阳,谁知道他会不会从宝阳派兵过来?”
“既然不敢开战,那便归降肃王如何?”
此言一出,方才还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安静了。
大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都被这话震了一下,又齐刷刷望向何武,分辨这话的真伪。
何武亦看着他们,他在大伙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犹豫,释然,甚至还有期盼……
“我没法子给你们找活路,要么归顺,要么硬拼,你们自己选,反正呆在这里,迟早是个死。”
喧嚣声再次响起,每个人都在大声讨论,到底是拼还是降?
何武被这嗡嗡的声音吵得头疼,大喝一声,“行了,现在就决定吧,愿意跟肃王一决死战的举手!”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仍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但没人举手。
何武环顾一圈,“那便归降,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
宝阳县。
萧言锦坐在县衙的大厅里,正盯着地图上的随州出神,有人在门口道,“主帅,沈都尉回来了。”
萧言锦转身,陈虎满面笑容的跨进门槛,“沈都尉带来了好消息。”
萧言锦淡声道,“曹沟的人降了?”
陈虎哈哈大笑,“主帅料事如神。”
正说着,沈澜心走进来,朝萧言锦行礼,“主帅,我回来了,曹沟何武降了,恭喜主帅又得十万兵马。”
意料之中的事,萧言锦笑了笑,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都坐。
陈虎道,“雷继照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主帅攻曹沟,围曹沟,要的不是什么铁矿,而是那十万兵马。”
沈澜心道,“照主帅的吩咐,祈明已经从越州过来了,就驻扎在曹沟西边的密林里,我给他送了信,估计这会已经往宝阳方向移动了。”
“他带来多少人马?”
“差不多有两万。”沈澜心道,“马将军亲自操练的,祈明两头跑,选人带队伍,如今也算营中老兵了。”
陈虎问,“主帅打算如何处置何武?”
“这个人,你们了解么?”萧言锦道,“我只知他原是余荣的副将。”
陈虎道,“不算了解,不过此人识实务为俊杰,比起余荣的纨绔自是好多了。”
沈澜心,“我听说,原本何武还没下决心归降,是营兵哄抢粮食,他怕发生暴动,所以才降了。”
萧言锦沉吟片刻,“这个人心不算太坏,但有些优柔寡断,大约也有些贪生怕死,让祈明将他一并带走。”
陈虎,“宝阳县的驻军里没有西北军,不知随州那边……”
沈澜心,“主帅,崔将军那边如何了,王妃可还好?”
萧言锦抬头看地图,“路途遥远,消息没那么快传过来,本王也在等,估摸也就这两日了。”
虽然萧言锦言语间很淡然,陈虎却知他的心思,安慰道,“主帅别担心,有崔离和温公子在,王妃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刘登护着呢。”
提起灯草,萧言锦的眸中有了暖意,语气里含着宠溺和些许无奈,“我倒不担心她的安危,就怕她给崔离惹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