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太医颤巍巍上前探鼻息,脸色剧变,卟通往地上一跪,“陛下,太子殿下他……毙了。”
皇后尖厉的嗓音扬到一半,戛然而止,身子软瘫下去,晕死过去,彩云惊呼着抱住她。
魏太后翻着白眼,捂着胸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吓得荣嬷嬷慌忙叫太医。
屋里顿时兵慌马乱,有叫太医的,有叫陛下的,有叫拿的药的,奴才们跟一群绿头苍蝇似的,嘴里大喊着,到处乱窜。
萧言慎在这一片混乱中,茫然四顾,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魏太后幽幽转醒,通红的眼睛盯着皇帝,猛的起身朝皇帝扬起巴掌,众人惊呼,“太后——”
魏太后顿了一下,那一巴掌落在萧言慎肩头,嚎啕大哭,“你还哀家的孙儿来——”
萧言慎被她捶得摇晃了一下,仿佛从梦中惊醒,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呆滞的目光缓缓转到小太子乌青的脸上,血的颜色变暗了,从七窍中拖出长长的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太子会七窍流血而亡?明明灯草的血是大补的啊……
魏太后还在哭嚎,皇后靠在彩云怀里一动不动,奴才们在屋里不停的穿梭着,萧言慎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得厉害。
好好的一个上元节,成了太子暴毙的凶日。
转眼间,花灯取下来,换成了白灯笼,东宫摆了灵堂,一群披麻带孝的奴才充当孝子贤孙,跪在灵堂前扯着嗓子使劲嚎,宫妃们坐在一边,拿手帕遮着眼,哭得伤心伤意。魏太后和皇后没有过来,两个都病倒了,尤其是皇后,一夜之间两鬓花白,眼窝深陷,感觉已经去了半条命。
萧言慎也没有过来,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怎么都想不通,为何自己喝了灯草的血没事,太子喝了却七窍流血而亡。
大楚的规矩,未满十周岁的孩童暴毙不办丧事,不停棺,也不入棺,一切从简。太子虽然身份尊贵,也遵守风俗,丧事不大办,不停棺,只请和尚来念经超度亡魂,三日后便匆匆下了葬。
这件事情真要论起来,责任在皇帝,太医明明说用老参给太子养气,皇帝偏让太子喝人血,结果把儿子喝死了。但没有人敢问责皇帝,血是灯草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灯草。
萧言慎亲自在灯草手臂上取了一碗血,参在食物里喂给猫吃,结果猫刚吃两口,四条腿一蹬,一命乌乎了。
灯草的血有毒,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萧言慎不知道是灯草故意喝了毒药,还是谁给她下了毒,他只知道两个事实,灯草体内有毒,但她却没事,再一次证明了元魂的神奇,能起死回生,也能百毒不浸。再一个就是,来自魏家的压力比他想像中要大,他想保灯草,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为此,他愤怒不已,当了皇帝,还要被人左右,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真正掌控天下的主人?
魏太后这一次完全站在魏家人一边,拖着病怏怏的身子,逼迫萧言慎把灯草下了大狱。
其实细思量,整件事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皇帝为何一定要太子喝灯草的血?灯草的血有何功效?皇帝关着灯草,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她的血?但没人去寻找真相,他们要的只是处死灯草。
姬寻跪在萧言慎面前,“陛下,这件事草民能拍着胸脯保证,灯草绝不会害太子殿下。”
“那她身上的毒哪来的?”
“草民问过她,她说不知道。”
萧言慎冷笑,“不知道,她分明是想毒死朕。”
“陛下想想,灯草若真想毒死陛下,为何没在陛下采血的那段日子给自己下毒,而要等到现在?况且,灯草并不知道刺客会来,也不知道刺客挟持太子,更不知道皇上会让太子喝她的血,这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萧言慎沉默良久,“朕何尝不知道,但眼下……舆论太大,朕没办法,且让她在牢里待着吧,反正她有元魂护体,也死不了。”
“她虽不会死,若是有人要拿她泄愤……”
萧言慎手一抬,“朕会交待下去,不会让她受苦,元魂在她体内,朕也不想让她有损伤。”
“陛下,”姬寻说,“灯草体内的毒,总得搞清楚从何而来。都知道灯草是陛下看重的人,可有人胆敢给她下毒,这样的人待在陛下身边,陛下能安心么?”
萧言慎脸色微变,“若那毒不是灯草自己下的,朕是要好好查一查。”顿了一下,问,“刺客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姬寻说,“正在抓紧查,暂时还没有消息。”
萧言慎有些焦头烂额,刺客没抓到,灯草被人下毒,害死了太子,魏家在此事上咄咄逼人……哪一件都让他头疼。
——
深夜,大将军府偏避的后院。
许怡怜把一个包袱丢在渡川面前,“这几日趁着忙太子的丧事,城里查得没那么严,你出去避避风头。”
渡川看着她,“你想让我走?”
许怡怜没好气,“我说过不要再进宫,你不听,惹出祸来了吧?”
“我是为了你……”
“你是为你自己,”许怡怜冷笑,“为了报你的断臂之仇,虽然砍你手的是萧言锦,但他死了,就由灯草代过,你是这样想的吧。”
渡川沉默不语。
许怡怜看着他那只断臂,语气讥讽,“少了一只胳膊,怎么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我看你干脆退出江湖得了。”
说起这个,渡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灯草已经在他手里了,怎么突然间,那根树枝跟成了精似的,一巴掌朝他拍过来,幸亏他躲得快,不然眼珠子都得给戳没了。
“是树枝,突然横扫过来……”
“技不如人,倒怪树枝,总不能那树成了精,帮了那贱丫头。”
渡川,“……”
“如果不是那树有古怪,就是我……”疯了。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许怡怜指了指包袱,“吃的和盘缠都备齐了,事不宜迟,今晚就走。”
渡川没吭声。
“走吧,你待在府里也不安全,迟早被人发现,”许怡怜把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先出去避一阵子,有事我会想办法通知你。”
渡川咽了下喉咙,“我少了条胳膊,你是不是嫌弃我?”
“怎么会?”许怡怜道,“我不嫌弃你,我只嫌弃蠢笨之人。”
渡川神情一松,按住肩头那只柔夷,微微露出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