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心里呕着气,一连几天都不痛快,想着温容若是过来,她一定没有好脸色,但温容却连影子也没见,她更不痛快了,打发丫环出去打探消息,知道温容去了温夫人那里,便让阿芝去把灯草叫来。
阿芝那日也看到了湖边的一幕,很替自家夫人委屈,一个哑巴样的小厮居然敢打公子爷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玩意?
她进了温容的院子,看到灯草在廊上杵着,趾高气昂的走过去,“如夫人叫你去一趟。”
灯草虚散的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一下,跟没听到似的。
阿芝有些火了,提高了声音,“聋了么?如夫人叫你去一趟!”
“不去。”灯草吐出两个字。
阿芝更气了,“你敢违抗如夫人的命令?”
“公子爷吩咐,任何人叫都不去。”
她把温容抬出来,阿芝就哑了,嘴里却不肯服软,指着灯草,“你等着。”
她跑回去,加油添醋对珍珠禀告了一番,说灯草如何目中无人,如何不把如夫人放在眼里,如何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样。
珍珠憋了几天的火,如火山一般爆发了,嚯的站起来,冷笑,“他这是要我亲自去请!”
她气势汹汹的冲到温容院子, 提着裙子两步跨上台阶,二话不说,扬起手对着灯草就是一巴掌,打完再说。
灯草偏头一躲,但珍珠尖锐的长指甲在她脸上划了一下,不过片刻就渗出了血,像一条细红的长虫横在灯草左脸上。
“住手!”温容刚好进门看到这一幕,气得头顶要冒烟,冲上去一巴掌把珍珠扇翻在地。打完自己先愣住了,珍珠也懵了,温容对她从来和颜色,偶尔不耐烦,却从来不曾打骂过,如今为了灯草,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脸上火辣辣的,她没多大感觉,唯有心痛得无以复加。
半晌,她颤抖着声音说,“你,打我……”
温容有些后悔,脸还是板着,“灯草做错了什么,你要打他?即便他做错了什么,也该由我来罚,哪轮得到你动手?”
珍珠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公子爷,你为何总护着他,他哪怕长得再清秀,也是个小厮啊,相爷和夫人若是知道你……”
温容听她说得不像话,心虚的看了灯草一眼,后者一脸漠然,看不出表情,他大声喝斥,“胡说什么?再胡说,我休了你!”
珍珠哭得更厉害了。
正闹着,小六匆忙跑进来,“公子爷,肃王……”
话没说完,萧言锦已经进了垂花门,一眼就看到灯草脸上的血痕,顿时脸一沉,大步走过来,问她,“谁弄的?”
灯草指着珍珠,“她。”
萧言锦垂眼,见珍珠坐在地上,哭得妆都花了,半边脸也肿了,样子很狼狈,估计已经被教训过了,但他心里气不顺,对温容说,“你把他要回来,就是让人欺负的?”
让萧言锦撞见这一幕,温容很不痛快,客套谦和什么的都丢在一边,冷声道,“下次不会了。”
萧言锦怒道,“还有下次?”他对灯草招手,“跟我回去。”
灯草从台阶上下来,温容一把拦住,“不行,灯草现在是我府里的人。”
萧言锦冷笑,“别忘了,他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我想让他回去,他就得回去。”
温容还要拦,灯草轻声说,“公子爷,让我回去吧,您这身子骨好得很,还能活好几十年呢。”
温容,“……”
萧言锦上前,扯着灯草就走。
温容追了几步,“王爷,您来是有何事?”
萧言锦头也不回,“接人。”
温容站住了,看着萧言锦带着灯草快步走出了他的视线。他知道,灯草这一走,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珍珠这时候已经从地上起来了,见温容站在那里半天不动,有些担心,慢吞吞走到他身边,“公子爷,你……怎么了?”
温容扭过头,看着她肿起的脸,抬手轻轻抚了抚,“打疼你了。”
珍珠眼眶一热,险些哭出来,哽咽着摇头,“不疼。”
温容却是叹了口气,垂下手,径直进了屋里。
珍珠跟上去,门在跟前合上,把她关上了外头。
“公子爷?”她轻声唤道。
“别进来,”温容的声音有一丝颓然,“我想一个人静静。”
珍珠有点不舒服,知道他是舍不得灯草,但一想到灯草被肃王带走了,以后都不会再碍她的事,那点不舒服转瞬又没了,把手伸向阿芝,胸有成竹的说,“回去准备一下,公子爷晚上会过来。”
回去的时候,萧言锦把马丢给冷锋,带着灯草走在前面。灯草侧头看他,“王爷是专程来接我的么?”
萧言锦,“……”说不上专程,只是走到这里,想进来看她过得好不好,结果看到那样一幕,一气之下便只想带她回去。
他轻咳一声,“方才一时情急,忘了征求你的意见,你愿意跟我回去么?”
“愿意。”灯草轻声答。
“还是不能说为什么要回温府?”
“公子爷诓我的。”灯草顿了一下,“其实我知道他是诓我的。”
萧言锦有些意外,“知道还跟他走?”
“公子爷对我好。”
萧言锦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真对你好,就不会让你挨那一箭了。”
“公子爷给我补偿了,”灯草把藏在衣领里的玉佩拿出来,“公子爷说这个很贵重,可以换很多馒头。”
萧言锦扫了一眼,是块青白玉佩,成色还算可以。
“因为贵重,所以贴身收着?”
“公子爷说贴身收着安全,他替我系上的。”
萧言锦脚步顿了一下,“温容亲自替你系的?”
灯草点头,“嗯。”
萧言锦沉默了,直到跨进肃王府大门,他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要说珍珠还是了解温容的,温公子把自己关在屋里静了大半天,到了晚上,他开门出来,去了珍珠的院子。
珍珠一早就准备好了酒菜,温容喝酒,她换上新做的舞衣翩翩起舞,长袖飞扬,裙摆旋转,看得温容眼花缭乱,珍珠似乎转得太快了,一个不稳,跌进温容怀里,再想起身,男人的手臂圈住了她。
珍珠心里暗喜,面上却是娇嗔,“公子爷,妾身还没跳完呢。”
地上铺了厚厚的长绒毯,温容把她压进毯子里,声音低哑,“你在我身下跳……”
“公子爷真坏……”珍珠无力的撑着他的胸膛,面色绯红。
渐入佳境,温容额上的汗滑落下来,滴在珍珠的脸上,他目光迷离的看着身下的人,突然间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喉头一紧,心跳得杂乱无章,正要低下头去,那人却是娇声唤他,“公子爷……”
温容骤然回神,呆滞的看着珍珠。
珍珠娇笑着推了他一下,“怎么傻了?”
她只是极轻的推了一下,却把温容推得从她身上翻落下来,仰天躺着,望着屋顶一言不发。
珍珠意识到不对劲,转身扑到他怀里,“公子爷,你怎么了?”
温容的手臂轻轻搭在她背上,一手枕在脑后,半晌叹了口气,“无事。”
“无事你怎么……”珍珠语气里带了不满,手在他身上游走,温容却翻身坐起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说完胡乱把衣袍穿上,起身走了。
珍珠卧在一堆细软里,看着他开门出去,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能够在温柔乡抽身离开,这绝对不是温容的作风。
她心里的不安在扩大,一颗心往深渊里缓缓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