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颜沫从榻上转头看向窗外，只见月影遍地，凤凰树婆娑，夜风轻拂而过，艳红的凤凰花随风摇曳。
“檀柳，你睡了吗？”颜沫在脑海里轻声问道。
檀柳没有立即回复，好半晌才发出一声暗哑的鼻音，“嗯？”
檀柳平时音色偏冷，这会喝了酒却是染上了一些起伏的热气，性感的要命，颜沫瞬间联想到了冰块落入红酒杯中碰撞的声音。
她只觉得就连檀柳的鼻息都在一下下撞进心里。
颜沫揉了揉发红的耳垂，腰都软了。
她有些委屈地撒起娇来，“檀柳，我爹给寝殿下了禁制，我出不来......”
檀柳那边像是轻笑了一声，“那就早点休息罢。”
颜沫却是不死心，“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打开这个禁制。”
檀柳那边的笑声明显了许多。
“妖妖，这可是炽辰将军设下的禁制。你高看我了。”
颜沫撅起嘴巴，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秒变蠕动的毛毛虫。
“我爹自己视礼数为粪土，怎么对他女儿就跟防贼似的，生怕我溜出去。”
檀柳眉心微蹙，伸手捏了捏胀痛的额角。那十几坛子酒虽不至于让他醉到失去神智，但总是有些不爽利，他头晕了一瞬，没怎么听清颜沫在说什么。
檀柳只得随口哄了一句，“我们妖族本性自由，炽辰将军应是为人父后才转变了观念。”
颜沫不甘心地嘟嘟囔囔，把自己埋进了被子，捂住耳朵装鸵鸟。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檀柳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你说谁王八？”
“谁答应谁是王八。”颜沫一拍脑门，倏然从被子里钻出来，她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檀柳，既然没法解开禁制，那你先睡吧，晚安。”
檀柳见颜沫那边还真恢复了安静，一时有些怔忪，他解开衣襟，稍稍缓解了体内的酒热，便支着下巴闭上了双眼。
而颜沫则是轻手轻脚地溜到梓馨殿的密道口，仿佛一阵晚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还是刚才与檀柳斗嘴的时候，她才想起密道的事。
炽辰应当不知道梓馨殿有密道，所以他的禁制只针对梓馨殿的大殿，不可能渗透覆盖到地底下。
这条密道，便是她溜出去的唯一途径。
颜沫想着去檀柳那边吓他一跳，便故意没跟他说密道的事，而是让他先睡觉。
颜沫自以为这一出金蝉脱壳走的天衣无缝，不想主殿的炽辰和兮炎妭早就发现了她的踪迹。
这一对父母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相视而笑。
兮炎妭用金丝檀木梳子一下下梳理新长出来的头发，嗔怪炽辰，“你一个堂堂的兽王，倒是生了个小耗子。”
炽辰接过兮炎妭的梳子，“还是你了解女儿，知道这个禁制困不住她。”
兮炎妭反手握住炽辰的手，“变成旱魃的我，是不是很难看。”
“你明知，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你的皮囊。”
——
颜沫顺利从梓馨殿溜出来后，恨不得叉腰大笑几声。
她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巡逻的侍卫经过，连忙伸手戴上兜帽，隐入夜色。
一盏茶的功夫后，颜沫有惊无险地避开守卫，来到苍玄给客人们安排居住的宫殿附近。
苍玄在大事上还是有分寸，心里再想把那条死蛇砍成几段，表面功夫做的仍很周到。
苍玄给涂山为和檀柳安排的寝殿在他自己的华音殿两侧，位置和设施都不错。
颜沫在一左一右两座寝殿的岔路口犹豫了好一会。
她想着去感应命蛊的位置，却又怕被檀柳感知到，是以随便挑了一座离华音殿更远的宫殿走去。
颜沫刚走到附近，便听到殿门后面传来了一阵如泣如诉的琴音。
从这哀怨的琴音便能听出抚琴之人心思不宁，满腹愁绪无人诉说，当真是闻者落泪。
颜沫脚步一顿，这般高超的琴技非涂山为莫属。
她撇了撇嘴，往后退了一步。
颜沫正想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去，院门却是蓦地打开了。
涂山为站在门口，一双狐狸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颜沫，嘴唇喃喃翕动了几下。
“妖妖，是你吗？”
涂山为轻声呼唤，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就好像生怕他声音大一些，这个梦境就会破裂。
颜沫抿了抿唇，干脆利落地解释了一句，“抱歉，我走错地方了。”
说完，颜沫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
“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山上夜里寒凉，尽早回屋休息吧。”
涂山为倏然往前几步，眼里盈满了漫天星光。
“妖妖，我伤口好痛，你帮我看看好吗？”
颜沫往后退了一步，“太晚了，而且我现在不太方便。你若是真的不舒服，我帮你叫个医师过来，他是我父王的私人医师，医术你大可放心。”
涂山为眼里的光瞬间暗了。
颜沫虽有些于心不忍，但觉得拖泥带水反倒会给涂山为希望，还不如尽早断了他的心思。
颜沫朝涂山为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
涂山为站在原处，定定地看着颜沫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另一个岔路口。
涂山为猛地按住剧痛的心口。
妖妖，这一次，你当真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吗？
颜沫终于站在檀柳寝殿门口时，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
她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小药囊，挑了一颗香体丸吃下。
走了这一路，身上可能都出汗了。
咳咳，要见檀柳，她就一定得保持最佳状态！
“吱呀”一声微响。
寝殿的门几无声息地被推开，床上的檀柳瞬间睁开眸子。
察觉到来人是谁后，他眸底眼波流转，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外又了然的笑意。
颜沫一无所知，还本着吓檀柳一跳的心思迅速挑起了床幔。
颜沫刚想俯下身子怪叫一声，却见檀柳那张因醉酒显得越发昳丽的浓颜就这么直直撞进了她的眸子。
他的长眉似剑刺入鬓角，眸子漆黑如点墨，墨色中又有几缕妖异的赤色流转。
檀柳抬眸看向颜沫，他的眼底仿佛氤氲着湿气，卷起了大海中的涡流，让人看一眼便会溺毙其中。
颜沫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