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辰瞥了一眼颜沫，老神在在又给檀柳上了一坛子酒。
“妖妖，我们此类人岂是凡夫俗子，别说雄黄酒了，我就是给他喝情酒，也只不过是助兴，他整个人还清醒着。”
闻言，兮炎妭蓦地瞪了炽辰一眼，大体是在责怪他在众人面前不该开这种玩笑。
炽辰朝兮炎妭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邪笑看向檀柳。
像是在问他，你喝是不喝？
颜沫急死了，一个劲在脑海里问檀柳行不行，让他不要逞强。说是真不行的话她去向炽辰求情。
檀柳嘴角微勾，朝颜沫投去安抚的一瞥，仰头将手中那坛子酒一口干了。
澄黄色的酒液顺着檀柳的嘴角没入他的喉结，颜沫的担忧瞬间消失了，她不由吞了一口口水。
兮炎妭见颜沫这不值钱的样子，无奈地上手拧了拧她的鼻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妖妖，你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颜沫脸上倏然浮起一抹红云，歪倒在兮炎妭怀里。
“娘，您别打趣我。您就说女儿选中的这人怎么样？”
兮炎妭抬眸看了一眼檀柳，挑起眉梢轻笑了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痴迷皮相的小傻子。”
“娘，你就说他长得好不好。”
“模样确实顶好。”兮炎妭大大方方给出评价。
颜沫满意地摸了摸鼻头，她越来越觉得兮炎妭亲近，虽说和她亲妈长得不一样，但两人的性子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颜沫从小家庭幸福，她爸妈虽然都很忙，但他们是那种把孩子当朋友处的开明型父母，秉持的是快乐教育。
颜沫还记得，穿书之前她和母上大人一块追一档恋综，两人左手薯片，右手冰阔乐，为了各自爱豆谁更帅“吵”的不亦乐乎，却在见到某个跳舞一绝情商老高的男艺人时意见难得保持了一致。
“这个最好。”
“嗯，我赞同！”
兮炎妭在颜沫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这么入神？”
颜沫倏然回神，她摇着兮炎妭的胳膊，莫名有些哽咽，“娘，我想你了。”
兮炎妭眸光一柔，伸手拍了拍颜沫的后背。
“傻孩子，娘回来了，以后断不会再让你受那些苦。”
苍玄将兮炎妭和妖妖的互动看在眼里，他觉得心里又酸涩又开心，握着酒杯的手猛然攥紧了，他真想坐到妖妖身边去，抚去她眼角的泪。
涂山为则是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他记得在梦里，妖妖将他从三十七年的昏迷里救醒，亲自哺药、盯着他喝粥。此刻他也是重伤未愈，妖妖却是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涂山为只觉得嗓子眼冒出了一股腥气，只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俊帝在上首处，看着席间诸人的众生相，到底还是默默叹了一口气。
儿女情长，仿若昙花。
年岁漫漫，不过一刹。
他此生为了大业放弃挚爱，却想看看堂下那几个出众的男儿又会做出何种选择。
——
宴席临近尾声，炽辰和檀柳已经把那十几坛子酒喝了精光。
檀柳看着还是一副正常模样，只是清冷妖昳的面容微微透着粉，却是显出了几分防风家倜傥公子的人气味道。
炽辰这个身体是傀儡之躯，自是千杯不醉。
他朝檀柳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就喝酒这一点来看，你倒是个爽快的，合我性子。下次有机会，不醉不归。”
檀柳朝炽辰微微颔首，撩起衣袍优雅起身。
他的脚下有些许踉跄，但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檀柳低垂眼眸，朝炽辰弯腰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拱手礼，“将军，我想替袍泽求您一事。”
檀柳话音刚落，席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在场诸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尤以颜沫为最。
她差点打翻了案几上的茶杯，好不容易才压下劝阻檀柳不要做傻事的话头。
檀柳眸底光华流转，郑重道，“以后若有机会，将军可否为死去将士唱一首安魂。至于幸存之人该如何安排，我虽已有了计较，但还请将军帮忙参谋。”
颜沫提起的心一下子就回到了原处，她盯着檀柳的侧脸，心里惟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她的檀柳！
炽辰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檀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欣赏之意更甚。
“小子，我本在想，若你求我允诺将妖妖许配给你，我该怎么回答。”炽辰故意调侃，他看着女儿的羞涩模样，觉得有趣的紧。
檀柳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又道，“不管你允不允诺，既是我檀柳看中的，自会去争取。从前因为身份立场对立，我有过犹豫。如今，但求问心无愧。”
颜沫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奔涌的情绪，她一刻都不想等了，也不想去考虑会不会失礼，提着裙角就狂奔到檀柳身边。
她知道檀柳这番话，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她一次次的坚持，终于叩开了檀柳的心门，在他心里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
颜沫在檀柳身边站定，主动牵过他的手。
“爹，不要欺负檀柳。”
炽辰轻嗤了一声，“我和你娘刚回来，女儿不曾承欢膝下，还为了别的小子数落亲爹。啧，我这爹当得可真是憋屈。”
颜沫朝炽辰吐了吐舌，别人眼里炽辰是大魔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他也是一个为了爱信守诺言的痴情男人，更是一个爱女儿的普通父亲。
是以颜沫才不怕他，再次冲他做了个鬼脸。
“爹，您要撒娇，找我娘去。反正我的小蛇只能我欺负。”
俊帝笑容微滞，他摆了摆手，打起了圆场。
“今天大家都累了，各自散了先去休息。妖妖，你陪你爹娘回梓馨殿。苍玄，你给檀柳和涂山为安排个宫殿歇息。”
俊帝都发话了，众人自是听命行事。
檀柳看了一眼颜沫，默默收回视线。
不想转瞬就在脑海里听到她古灵精怪地给他说起了悄悄话。
“晚一点，我去找你。记得给我留门。”
檀柳的嘴角下意识地勾起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听到自己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无尽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