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错了."
"哪儿不对!"酒酒早就感觉到漠潇在自己身后站着了,半天了也不出声,自己又不想理他,闷着头的画琴谱,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恼羞成怒的冲着小案上的星蓝示威,"看什么,再不背下来还得再抄五遍."
本来就抓耳挠腮不想背书的星蓝正看热闹呢,没成想被抓着正着,苦着脸低头又去背比自己还高的书籍.
"销魂主杀戮,你秉性纯良,你写的已经很好,但改一下效果更好."
漠潇弯腰拿支新笔,挨着她,就在她刚刚写的地方直接修改,手臂不经意的碰撞,柔软温热,像是一只轻盈的羽毛扫过心扉.只写了几个字就丢开笔,声音喑哑.
"我写好了再给你."
"你怎么知道这曲子?"酒酒看了一眼纸上,确实比自己完善的好的不止一星半点,抬头看着漠潇才发现他眼底浓重的深情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炙热直白,肆无忌惮,面上一热,连忙低下了头看地面.
阳光倾斜一地,两个人的影子交迭在一起.
"听过."
"展开说说."
酒酒似乎比以往更加活泼了些,本就有意讨好奉承的漠潇见她有兴趣,本想多说些,但是最后却只总结了一句,"月族被灭时,我在场."
这是一句话的故事吗?
从初见就知道这人笨嘴拙舌的惯不会长篇大论的,只能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的酒酒嘿嘿直乐,三魂曲自己也是琢磨了两三年,毫无进展,如今却是天降救兵.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不禁喃喃道.
老?声音再小,架不住这一院子都是修士啊!更何况相距不足一尺的漠潇?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您博学广闻,过耳不忘,是吾辈楷模."情势不对,立马撒丫子就跑,差点撞上了正进门的妖王竹节,"对不住,对不住,你赶紧把你们家主子带回去吧,我这庙小,装不了这尊大佛."
"小姐说笑了."竹节可不敢搭讪这话,只求独善其身。
酒酒回头扮了个鬼脸,只留下默写全篇的漠潇
"门口来了位听风楼的管事."老鬼低声禀报。
不清,星落镇听风楼分院执事,还没踏入小院就感知到了两个妖王的气息,不禁感叹,两年了,那个病的起不来的连药都得花钱请人煎的小姑娘起来了.
"我只当你们忘了这门生意了."
"岂敢岂敢,只是姑娘所寻之人很是能耐,废了不少功夫才有一丁点的线索,这不就紧赶慢赶的过来与姑娘说道,免得姑娘着急."
不清苦笑不已,早知道酒酒找的人这么麻烦,他们打死也不接这么砸招牌的生意,来来回回找了两年多,连分堂主都吐槽,没讲过找人找的名字样貌一概不知的,活活的让星落分堂成了笑话.
但是日前得到的最新消息却又让听风楼炸开了锅,他们排除了所有的错误答案,那么再不可能,也是正确的,天上地下,唯一一个大祭司,律音。
虽然确定了大概方位,但是那毕竟是大祭司,听风楼乃至三界都不敢轻易的上前搭讪,只能回来再确认。
"此番前来,确实有一道友与姑娘描述的甚是相似."不清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祭司,"不知可是姑娘要找的?"
"不错,他现在在哪."只一眼就看清,立马擦干水渍.
"此刻正在西域荒漠."
“没有见到本人吗?”酒酒有些奇怪,既然找到,怎么着也早该到了。
“西域荒漠有一位遗迹,我们探到消息时,大祭司已然失去了踪迹,好在那边的兄弟在出口处留了人手,此次来只想问一句,大祭司身份贵重,等闲之辈怕是近不得身的,想向姑娘讨一信物或者口信,姑娘您看……”
酒酒想想,拔下发钗,往前一推,“他看到这个,就明白了,此事有些着急,待事了,我定有重谢。”
不清认不出发簪的来历,只觉得自己手腕上的法器被压的一颤,心知必是等级不低,只慌的摇头,神色愈发谄媚恭敬。
听风楼 ,是第七任大祭司和一好友共同创立,与祭司神殿的关系本就有些微妙,落月事后,受世家所限,大不如前,否则也不会找个人还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搭上酒酒的顺风车,能再次和祭司神殿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瓜葛,这不知是多少势力求也求不来的缘分呢。
“姑娘放心,您的事,就是听风最最要紧的差事。”不清收好发钗,准备回去了立刻发飞信,不!亲自赶往西域,务必把这事办的漂亮完美。
“也难得看到听风楼如此热心。”竹节送上一壶新沏的茶,然后站在一旁。
“薄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只要给的多,还怕办不成事?”酒酒喝了一口,喘口气,“你们出面的话,只怕他们更是殷切备至。”
能用钱解决的,最好还是不欠人情。
又过了两日,听风楼还是没有动静。
“酒酒,镇上来了一个小乞丐,遇人便问当铺。”老鬼煽着火炉,边解释道,“小镇与世隔绝,外来的又少,咱们镇上也只有我们一个当铺,三娘刚刚把人给送了过来,正在后院歇息。”
活人?
酒酒不动声色的拆着棋局,食指捻着白子,片刻后才落下一子,"我竟不知道这偌大的东洲,只有这一个当铺."
"小乞儿也找了几个当铺,但是身上一个值钱的家伙事都没有,都被赶了出来,只知要找到的当铺在山下,一路向东,找了两个多月,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从香山找到了迷山的."
香山,东洲最北,距离星落八千里.
右手布局想掐算一下,局面一片模糊,像是被什么遮掩过去不等她看清转瞬即乱.
有趣,有趣.
酒酒又放下一粒黑子,摸着下巴吩咐,"带小乞丐梳洗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来见我."
老鬼忙不迭的回复,"已经好了,三娘早早的就送来了换洗的衣裳,正在柜台等着呢."
"领她过来."酒酒头也不抬,只轻飘飘的撂下一句.
黑白两色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但是身上是暖烘烘的,让人只打瞌睡,翻开棋谱遮住,懒洋洋的准备听完新的故事打个盹.
小乞丐平平,比柜台矮了两个的头的高度的小丫头,局促的低着头,只看着脚下的青石,紧紧的握着拳头,生怕再找错了地儿,耽误时间.
老鬼招招手,小乞儿立马跟了上去,穿过走廊,绕过百花争艳的花园,远远的只见湖心小亭里,半躺着华服霓裳的少女,还为走到亭前,扑通一声跪倒.
"求老板救救我们."
酒酒略掀了书,只挥手让老鬼退下.
平平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不多时,地上已经留下了点点鲜红.
"天下生意,有来有往,便是碰死在这,也是无用的"酒酒丢下一瓶药,"那么,首先告诉我,谁让你找我的."
"我不知道."平平嗫嚅着,也不敢拿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我跑出来后,又饿又困,晕倒在庙里,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它让我往东走,在最东边,有一个当铺,无论任何需求,都能如愿以偿."
"是吗?"似笑非笑的翻了一页棋谱,"他没告诉你,你要付出等价的东西吗?"
平平趴的更低了,她知道自己找到了要找的,但是身无长物,最终还是会和前面几家一页,被轰赶出去.
"老板大慈大悲,好人有好命,求求您了,我给您擦地,我给您洗衣服做饭,我什么都可以."平平急的用手去擦地面的上血,血迹越擦越大,急的直掉眼泪.
"上一个这么说的,就是带你进来的."翻身饶有兴致的看着平平,手一抬,"我只要一个丫头,你看你们俩谁留下来呢."
平平茫然无措的跪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地上活着泪的血,被自己擦拭后像张着嘴哈哈大笑的脸,连自己的血都嘲笑的贫穷,哪里还有什么能当的.
可是阿娘说了,要做个好人,那个姨姨,也是穷人,她也是没有办法才卖身到这里来,阿娘说,穷人要互相帮助,就像娘亲把最后一个馍馍分成两半,锅底的糊糊也盛了半碗,不多,但是家里的全部……
姨姨给自己洗的澡,水不烫不凉,还撒了一点花瓣,她的手那样温暖,像阿娘一样,阿娘死了,姨姨不能和阿娘一样……
湖上带着湿气,轻轻的拂过平平的身子,打了冷战,磕了一个头,"谢谢老板的热水和衣服,平平下辈子,作牛作马也要报答您."
"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阿娘,牛婶儿,水姨,她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酒酒摇了摇头,躺了下去,照旧盖着棋谱睡觉,"她们已经死了."
果然啊,活人的生意就轮不到自己.
平平的身子颤抖着,才走了两步就踉跄着跌倒,带着哭腔的声音含糊不清,"我想阿娘,想牛婶……"
"那你想求的是什么?"
"我只想和大家在一起."平平复又跪爬了几步,一直爬到酒酒的桌前,"我回不去了,掌柜的,能不能把我的尸体送回香山,和阿娘他们埋在一处,我一定会记得您的好,来世报不完,下下辈子也会报答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