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悦面无表情地听完，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像老僧入定般波澜不惊，“钱泽山夫妇对这种情况怎么说？”
罗畅没搭理她，皱着眉头盯着车仪表盘，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稍微开快点，路上又没什么车，别压着车速跑。”
天已经黑了，下班的晚高峰时间早就过去，去往张心悦家的路上，并没有许多的车流。
张心悦车速不快不慢，但在空荡荡的路上却显得很扎眼，一辆辆车从旁边超过去，都碍于是一辆警车，没有晃灯或者按喇叭。
“那你来开？”
张心悦左右看看反光镜，不耐烦地顶了一句，目光扫了一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到整点。
脚下的踏板微微加大了点力度，车速稍微快了一点。
罗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善，识相地不再催促，转而回答她的问题。
“钱泽山夫妇对弟弟的索取，表现出很大的包容。这一点和村里人的反映也很对得上，钱泽山坚信长兄如父的道理，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他都尽力照顾弟弟，没有什么怨言。”
“钱泽山的老婆林红霞，虽然包容小叔子，但她仍然向我们倒苦水。她提到，钱泽水有时会在无端的情况下，借着酒意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甚至会大吵大闹，给家里带来不少麻烦。”
“当然，林红霞也说了，钱泽水在大多数情况下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朝钱泽山发泄不满和怨气，很少会找茬挑刺到她的头上。”
张心悦简短地评价道：“还挺有原则。”
这个评价里似乎带有些许讽刺和无奈，也许正是这种纵容才变相地导致了钱泽水性格的乖张。
“哧。”罗畅发出一声讥讽的冷哼，继续讲述道：“案发前三天，钱泽水晚上突然跑到钱泽山家里，大哭大闹、哭爹喊娘。在堂屋里地上打滚儿，钱泽山因为在吸氧，林红霞自己都拉不起来，还打坏了不少碗碟。”
张心悦又问道：“钱泽山的身体情况，调查过没有？”
“过劳，心思重，自己给自己拖垮了，没有什么恶性的，急性的潜在疾病。”罗畅一边回答着，忽然就皱起了眉头。
时间到了整点，电台里的歌声突然变得异常地响亮，穿透力极强，一首充满力量的舞曲，喧闹的鼓点搭配破锣般的嘶吼，如同激流般冲击着他的思维，使得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言语。
张心悦似乎被吓了一跳，车速不减反增，车辆正在左转过路口，她左手控制着方向盘，右手在中控台上摁了一下，想要关闭收音机。
然而，因为她的视线看着面前，手指没有点到关闭的按钮，不小心戳在了警笛的开启上。
突然间，车顶的警灯红蓝的警灯交替闪烁，发出刺眼的亮光，同时伴随着急促的警笛声。
“哎。”
罗畅看到张心悦手忙脚乱的样子，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路上的车辆听到警笛声后，都自觉地让出了警车前面的车道。
张心悦有些尴尬地紧抿双唇，脚下油门深踩，迅速地从车流中穿出，才有条不紊地关闭警笛和收音机。
她不自然地开口说道：“对不起。”
语气里带着愧疚。
“没事。”罗畅轻声地安慰道，抬头看了眼马路两边，见还有一个路口就到目的地了，就把换自己开的想法咽回肚子里。
张心悦神情严肃地双手握着方向盘，显然一系列的插曲给她的冲击不小。
车子缓慢而平稳地停在了小区的门口，小区的门岗上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物业人员，当他看到警车后，立刻拿着登记本小跑到主驾驶窗外。
他的语气谦逊，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疑惑，询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心悦看了他一眼，口气里略带严肃，攥在方向盘上的食指一弹，指着门口说道：“回家。”
物业人员目光有些为难，小声地问道：“您是业主？”
张心悦刚想要继续解释，副驾驶座的罗畅探过身来，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他微笑着伸出手来，说道：“登记本拿来，临时停一下，一会儿就走。”
他迅速地写下车牌号和联系电话，交还了回去。
在张心悦的注视下，物业人员讪笑着点头，拿起遥控器摁开了大门。
“你和物业的工作人员有什么好啰嗦的。”罗畅看着张心悦紧绷的俏脸，安抚道：“你的车有登记，人家是认车牌不认人，也是为了更好的管理。”
张心悦闷闷不乐地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平时你进来一趟这么麻烦。”
“一个刑警队长，在小区门口被盘问来意，登记信息。”
罗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没那么麻烦，平时白天来的时候，常见的那几个人都脸熟了。我露头朝他们一打招呼，就开门了。”
“哦。”
张心悦淡淡地回了一声，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她透过后视镜再次看了眼门岗，刚才的物业人员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身影。
直到把车停进车位里，她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
罗畅感受到了她突然的松弛，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什么事让你突然这么开心？”
“回家呀，休息了，不值得高兴吗？”
张心悦眯起双眼朝罗畅挤了个笑脸，随手捋顺了一下长发，车钥匙在食指上环着转了一圈，丢给罗畅。
从晚上给罗畅发短信到回小区，一整趟都在她的设计里。为了保证每个时间都万无一失，她进行了多次预演。
甚至，连今天门岗换人时候，来临时补位的物业人选，也是她精心考察过的。
看着已经忙活着把东西从车里往外搬的罗畅，张心悦心里忍不住泛起了些许的愧疚。
有关熊旗的事情，她暂时还不能告诉他。
张心悦后退两步，仰头看着眼前的高楼，目光锁定在中间楼层的一户的阳台上。
罗畅“嘭”的一声关上了后备箱，走到张心悦身边，陪着她一起仰头看。
“都到家了，还有什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