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安抚她道:
“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但我们有一个优势——”
“只有你知道交手的人是昆仑派的,但敌人一定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不知道我们已将怀疑锁定在了昆仑派女人的头上。”
“若是暗中调查,或许受到的阻力更小。”
鹤归却提出了一个疑问:“会不会有人冒充?”
他的疑问不无道理。
此前屡屡交手的对象使用的都是无门无派的招式。
这一下忽然明目张胆地使用昆仑派招式,会不会有人故意祸水东引?
“不会。”君离明白鹤归的考虑,很果断地否定了。
“若是有意的,就不会急着杀人灭口,而是想办法让叶亭曈把消息传出去。”
“只是这些人与之前的窃贼是不是一伙,就不好说了。”
可以肯定的是,乐游派弟子频频出事的时候,那个身形极快的窃贼还在蜀地。
而且,乐游派这伙人与之前抢夺七星钥的人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天玑钥没有丢失的情况下,很难判定这是不是同一伙人、是否有着同样的目的。
叶亭曈觉得君离说得有理,也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问道: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君离端详着叶亭曈的脸,若有所思地道:
“我觉得你可以更漂亮一点。”
“啊?”叶亭曈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啧,我带你去个地方。”君离二话不说,拉着叶亭曈就走。
路上,君离才把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要让敌人放松警惕,好让君离等人更顺利地暗中调查,不如就让他们以为知道线索的叶亭曈已经“死掉了”。
现在君离与昆仑派尚在寻找七星钥的统一战线,可以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
君离带叶亭曈去的地方离乐游山不远,是妖族最有名的易容大师时舞的住所。
推开吱呀呀的木门进去,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男女老少的面皮被晾晒在小绳上,随着窗外的风而飘动,看得叶亭曈心里发怵。
“一次性还是半永久?”时舞慵懒地倚在榻上,正在梳理她那条又大又长的白狐狸尾巴。
“半永久。”君离将一袋银子放在了桌上。
时舞美目一睁,立刻跳下来将钱袋子扫了过去。
点了点里面的数目,她眉开眼笑道:
“刚好够做一张人皮面具,你要男的女的?美的丑的?”
听了君离的要求,不消一刻钟,从那狐妖手下精雕细琢出来的叶亭曈,已经赫然换了一张脸。
这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看得君离很有危机感:
“这个……太招摇了一点,不难看就行了。”
时舞一边捣鼓着手中的人皮面具,一边头也不抬地道:
“放心,真要做这个模样的人皮面具,可不是你给的一百两银子就能买的。”
“她这张脸是临时画的,看在你这熟客的面上,买一送一罢了。”
君离干笑了一声,“几十年不见,价格涨了不少。”
时舞得意洋洋:“我做出来的人皮面具,便是天下第一的纪仲明也识不破。”
“这手艺可是在人、妖两族都混得开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君离他们要的人皮面具还需一天才能完成,三人便在这儿住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叶亭曈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一夜未眠,此时正穿戴整齐,起身便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君离。
见叶亭曈这么快就开了门,也不戳穿她红肿的双眼,只道:
“跟我来。”
叶亭曈不知他这么大早找她何事,疑惑地跟在他身后,御剑上了临近的一座山峰。
山顶视野甚好,往下是一片茫茫田野,田野的尽头是褪色成水墨的山脉,灰朦朦一片,连绵不绝。
黎明的天空幽蓝幽蓝的,启明星挂在天边,与一弯浅白色的残月遥遥相望。
“坐。”君离找到一块山石,便席地而坐,示意叶亭曈也过来。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叶亭曈疑问道。
“看日出啊。”君离笑笑。
“我可找了一晚上才找到一个视野最好的地方。”
“……我现在没有心情。”
叶亭曈站着不动,却也不好掉头就走。
她明白君离的好意,但她现在心烦意乱,哪里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心思。
“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君离将她拉过来坐下,一边指着远处大惊小怪地叫道:
“哇哦,你看!”
天边的灰蒙被一缕金线撕破,远方山脉与天空交界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晕染的红霞,像泼出去的颜料,范围越来越大。
直至霞光染红了半边天,一丝金灿灿的红日终于升了上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泻下云层,洒落在山川河流,沉眠的白鹭被惊醒,呼啦啦地飞了满天,又优雅地落入田间。
随着朝阳逐渐半卧在山峦之上,远处的村庄升起了第一缕炊烟,白色烟雾从金色的阳光之间穿过,如同人间仙境。
天地造化带给人耳目的震撼,虽不能扫去所有阴霾,却足以让人心境开阔许多。
叶亭曈深吸了一口气。
微凉的空气在胸肺中洗涤过一遍,她忽然发觉,堵塞在胸口的那团沉郁,竟真的散去了些许。
君离看向叶亭曈,眉目间藏着比清晨的风更缱绻的情愫。
他轻声道:“亭曈,是旭日初升之意,是即使身在深渊,也心向朝阳的希望。”
“叶掌门给你取这个名字,或许就是想你如朝霞一般,永远昂扬向上,永远心怀希望。”
“你要多笑笑,才不辜负你父亲的期待。”
叶亭曈怔住。
她看着那轮朝阳,直至阳光逐渐灼目,刺得她落下泪来。
她记起小时候父亲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她嫌笔画太多,难写,父亲就道:
这个世上的事大多是困难的,但希望也暗生于困难之中。
她一直谨记着这句话,但那时,她的家是她所有希望的源头。
现在,家没了,她却还要独自走下去。
“我娘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死了,为了保护我。”君离忽然提起了他自己的身世,语气却很平静。
“我爹一直瞒着这段往事,怕我知道后跑去寻仇。”
“但他百般提防,却不知我早在十二岁那年就猜到我娘死得不简单,也知道我有个很厉害的杀母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