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时候,谢家请钱恒去中秋宴会,钱恒没有答应,他很害怕出门,晚上也睡不好觉。必须要窝在黎蔟怀里才能睡着。中秋那天是个大晴天,钱恒在小区楼下晒太阳,让黎蔟去买月饼。
现在没有任何人发现钱恒没有味觉,钱恒也不打算让人知道,表现出对某种味道的喜好,就能让黎蔟欣喜若狂,变着花儿地给钱恒准备甜的东西吃,不知道他的恒哥尝不到一点甜。
钱恒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是一本年代很老的民俗故事。黎蔟从他家里找给钱恒的。钱恒很喜欢,看着那些颇具诡异色彩的文字,觉得自己的生活和这些故事离得非常近。
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阴影,钱恒微微抬头,看见被人架在中间的黎七。他知道这是黎蔟留下用来保护他的人。现在黎七嘴角青紫,手臂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角度垂落着。
“哥,和我回陈家吧。”钱声站在钱恒的面前说。
钱恒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被威胁了。钱声现在在用黎七的命来威胁他。
“恒哥,你别……七爷回来……唔。”黎七挣扎着想说话,但是却被后面的人捂住了嘴狠狠按在地上。
钱恒想着自己就不该答应黎蔟等着他回来的,现在才过去一个小时就要食言了。
钱恒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钱声让人把黎七放开,上前推钱恒的轮椅。钱恒把手里的书合上紧紧捏在手里,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厨房的玻璃反射出明亮的光。钱恒觉得自己很残忍,非要在这么一个开心的节日骗人。
黎七现在跌在地上,两条手臂都被打断了,趴在地上起不来。
钱恒看着他,突然特别痛恨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废物一样,像是依附在黎蔟身上的菟丝花一样。
曾经钱恒想过要是有一天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就结束自己的生命。钱家的少主可以叛逆,但是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废物。
可惜,青年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秋色。
黎蔟不会误会吧,以为自己又一次丢下了他。
钱恒现在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许黎蔟在那个他饱含期待的晚上并不是故意逃走的,就像此刻的他这样,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但是钱恒终究是个小心眼的人,学不会原谅,学不会毫无芥蒂。
钱恒讨厌妥协,但是似乎一辈子都在妥协。
钱恒转头靠在椅背上,在心中默念:再见了,小蔟。
黎蔟是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突然心悸得不行,给黎七打电话打不通,给钱恒发消息也不回。
当黎蔟提着大袋的蔬菜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了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黎七。
“七爷,陈家的人把恒哥带走了。”
黎蔟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陈家的祖宅很大,钱恒被钱声推着轮椅。看着周围的廊柱山水,发现陈家的布局看上去其实更像是北方的园林。脑海中尘封了多年的记忆突然被打开。钱恒知道这里的熟悉之处了。
陈家的布局,几乎就是钱家的复制体,就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那个钱家。
钱恒被带到客房住下,一直在等待那个祭典的开始。陈数星来看过他,明里暗里打听关于滇川王蛊的事。
“你不知道滇川王蛊只有钱家人才可以寄生吗?”陈数星看着钱恒说。
“只有在钱家人体内生长过的王蛊,才是真正的王蛊,要不是当年你们没有找到王蛊。你就会变成钱利那个老家伙的皿。”
钱利就是之前钱家的老太爷。
皿,器皿。钱恒的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
“王蛊是可以传递的,被王蛊寄生过的皿,就算把王蛊取出来也没有办法摆脱控制。他会成为新的王蛊。”
钱恒突然觉得特别恶心,觉得自己就是个怪物。之前的一切事情似乎都对上了。发苦的血液,复生躯体的追逐。还有那些黑色甲虫的退避。
钱恒之前听吴峫说过麒麟竭的事情,麒麟竭融进吴峫的身体里。
钱恒细细推算,知道八成从自己上一次从滇王墓出来的时候,真正的王蛊就是自己了。复生的计划不是王蛊寄生的躯体,就是王蛊本身。
自己在滇王墓的剧烈反应,都是因为和王蛊的融合。
钱恒冷笑着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陈数星抚摸着钱恒的脸。
“小恒,妈妈对不起你,但是妈妈必须在陈家有一席之地。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小声。你外祖他身体不好了。”
“我知道你就是滇川王蛊。”
钱恒拍开陈数星的手,他觉得恶心。
那我呢?钱恒的心脏撕裂着剧痛。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孩子吗?所以为什么抛弃我现在又来找我。
钱恒打字给陈数星看:“就是为了利用吗?”
陈数星看着面前羸弱的青年,缓缓开口:“你是钱利选择的人,生来就是为了去滇王墓拿出王蛊,变成他的皿的。”
钱恒不再看她。
才不是。如果老太爷真的想让他做自己的皿的话。怎么会让人对他动家法。那样对他没有好处。
钱恒一边否决又一遍害怕。他当年一把火烧干净的钱家,现在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方式在钱恒眼前复生。
钱恒问陈数星:要是你们成功了,看着自己儿子的脸叫爹,会不会睡不好觉。
会不会良心难安。
陈数星没有说话,走出了钱恒的房间。陈家人对钱恒的看管不算太严,毕竟这只是一个残废罢了。
第二天的时候,陈数星给钱恒送来了一本破旧的册子。那是一本钱家老太爷的手稿,上面满满地都是对于长生的渴望。
钱恒急促地翻看,在上面看见了这样一句话:王蛊灵芝共生,方可成此法。载体需内脏有缺,方便灵芝寄生。
“在你之前,钱家从来没有人受过钱家的家法,钱家的家法,就是为了你定的。”
钱恒想起自己现在坏了的嗓子,想起自己被菌丝贯穿的肺。
果然,最讨厌人心算计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陈数星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两块黑色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树枝一样。钱恒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瓶子。
阿朱!钱恒瞳孔骤缩。整个人挣扎着往前去夺陈数星手里的瓶子。但是被这人躲了过去。钱恒直接跌到了地上。
这是阿朱的角,是阿朱的。
钱恒想起来那条傻傻的大蛇,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千年赤线蟒的角,是复生的最后一味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