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破晓时分,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刚刚漫过地平线,张子陵便习惯性地睁开了双眼。
在家多年务农,张子陵早已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张子陵麻利地起床,穿衣、穿鞋、洗漱,和在家里起床的流程没区别。
“张子陵,你这么早起来作甚?”杨逍被张子陵起床的动静吵醒,有些无语地问道,“今天又没早课。”
张子陵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天刚亮起床,是他懂事以来就养成的习惯。每天的破晓时分便起床跟父亲去地里,撑着太阳未升起抢时间把地里的活干掉大半,否则等太阳开出来了,地里就热得不行。
这是他十多年来刻进骨子里的习惯,在他看来,人就是应该这时候起床,反倒是杨逍这个点还在睡觉,他很是不理解。
“你忙你的吧,我继续睡会,这么早鸡都没打鸣呢。”杨逍翻了个身,背对着张子陵,没多久就重回梦乡。
张子陵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去杂货间拿了工具,开始了正式在逍遥门的第一天。
“还算识相,哼。”离杂货间数十丈的一处阁楼的窗台旁,武法雄起正盘膝而坐,对着日出的方向打坐吐纳,整个人身周似乎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场,一丝丝白气自他鼻孔中呼出。
本来武法雄起打算等日出时还不见张子陵干活的话就借机刁难张子陵一番,结果张子陵竟比他预料得早得多,这让他一时找不到借口为难张子陵。
至于他为何要百般刁难张子陵,只能怪张子陵倒霉,招惹上了吴洺。虽说吴洺被执法弟子押走是他自咎自取,但吴洺的“艳名”在整个逍遥门如雷贯耳,不少有特殊癖好的同门师兄师弟都和他发生过见不得光的事,这回吴洺被带走,有他的相好迁怒于张子陵。
至于武法雄起自己,只是受人之托,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只能怪张子陵倒霉,那么多少男,偏偏就他被吴洺盯上了。
张子陵自然不知道武法雄起为何为难自己,他老老实实地取了工具,就奔波忙活于各大茅房之间。
山上的景色很美,曲径通幽处,道房花木深,可惜张子陵无暇欣赏这等美景,他要赶在日落之前把三座山峰上茅房里的大粪都清理了。
“狗日的!”
正午时分,张子陵气喘吁吁地拎着一个臭气熏天的木桶,骂骂咧咧地向山上无人的树林走去。他从黎明忙活到现在,才把主峰上茅房的粪坑清理完。
一想到还有两个山峰的茅房,张子陵心里就一阵绝望,对武法雄起的恨意飙升。
且不说这清理整个逍遥门的茅房的工作量有多大,单单就茅房里那股五谷轮回之味,就让他几近昏厥。
虽说修道之人随着修为的上升,身体的吸收能力会逐渐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几乎没有杂质排泄。有些修为不高的修士一心向道,为除口腹之欲也会修习辟谷之术。
但山上的弟子大部分修为不高,都是踏上修道一途没多少年月的少年青年,口腹之欲正是最强的时候,茅房的粪坑每天都能爆满。
现在的张子陵已经能预想到自己以后在逍遥门的日子了,不由得眼前一黑。
一直忙活到黄昏,张子陵终于把整个逍遥门里所有茅房的粪坑都清理干净了,现在他身上都散发着一股五谷轮回的气味,不论怎么洗都无法洗掉那股令他作呕的味道。
回房间的一路上,同门弟子见到他都避之不及,那股味道太冲鼻了,就连修为高深的一些内门弟子见了他都像是看到煞星一般,生怕张子陵朝他们走去。
一天下来,张子陵对这些人的目光已经有了很强的免疫力,他没有领到弟子服饰,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身上毫无灵气波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宗门雇佣来清理茅房的凡人。
“师弟快看那家伙,长得还算清秀,却一身大粪味,这就是师父早课上说的人不可貌相,懂了吧。”一名身穿内门弟子白袍服饰的青年正对着自己的师弟传道,恰巧路过的张子陵就成了他的反面教材。
他的师弟似乎智力有些障碍,两只眼睛一大一小,还有点斗鸡眼,“原来如此,那这伙夫就是住茅房吃大粪的吧?”
“正是,子曰,君子长戚戚,小人好大粪,这人正是圣人所说的小人。”这师兄不知是智力有问题还是一时间脑回路被师弟带偏了,更为语出惊人。
两人的声音没有丝毫刻意的控制,周围不少路过的弟子都噗嗤一笑,被这对走关系进内门的师兄弟逗乐了。
张子陵面色有些僵硬,自己竟被一对智障看不起了,想到自己来到这逍遥门以来,先是吴洺对自己的禽兽行径,再是武法雄起百般刁难自己,现在还被这对傻子言语戏耍了,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邪火。
但看了看自己瘦骨嶙峋的身子,火柴杆般的四肢,又看看对方强壮的样子,对方这种脑子都能成为内门弟子,八成是有后台的。转过头去,快步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
“唉。”
到了没人的偏僻处,张子陵看向远方地平线上最后那一抹余晖,无奈地叹了口气。
初来乍到,能忍则忍吧。
张子陵心里一阵自我安慰,长吁一口气,转身离开。
要说这进了逍遥门让张子陵最开心的事是什么,当属吃饭了。
虽然记名弟子的伙食远不如外门弟子,但对于贫困山村出来的张子陵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美味。
烤红薯,腌萝卜,梅干菜。
都是张子陵在家时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菜肴食物,逍遥门不限量供应。配着这些菜肴,张子陵整整下了五碗大米饭。人是铁,饭是钢,在家务农时张子陵就深深认同这句话,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呢!
别的记名弟子看到这伙食无不面露难色,强忍着不适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唯独张子陵在这饿死鬼投胎般吃得不亦乐乎,风卷残云般地干完五大碗糙米饭,弄得其他记名弟子看他的眼神和见了鬼一般。
最让他们难受的还是张子陵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五谷轮回之味,吃饭时稍微靠得离张子陵近些,加上吃的东西也是一团团的,竟有种吃大粪的感觉。
不少弟子都对张子陵刮目相看,能忍着这股味道还如此卖力地干饭,这位仁兄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张子陵对这群人的眼神毫不在意,甚至还回味无穷地擦了擦嘴。
“哎,李兄,这饿死鬼投胎的玩意莫非就是那靠卖屁股入门的张子陵吧?听说武师兄没给张子陵发弟子服饰,这小子一身粗布麻衣的,八成就是张子陵了吧。”有个贼眉鼠眼的弟子凑到一名灰衣青年身旁,不留情面地揭了张子陵老底。
李姓青年闻言,打量了刚吃完饭的张子陵一番,没有理会那名弟子,而是朝张子陵所座的位置走来,冷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子陵师弟了,别人靠走后门进的宗门,你倒别出心裁,靠被走后门进的宗门。”
周围吃饭的其他弟子闻言,纷纷眼神各异地看向张子陵,有的目露鄙夷,有的惊讶十足,还有的异彩闪动,他们中不少人对于那位靠后庭入门的同门也是很好奇。
“李师兄,你这话就错了。”一位看似理中客的弟子站了出来,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开口道:“圣人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张师弟能忍辱负重至此,日后定能靠这个成就一番大业,听说合欢宗有不少长老和弟子都有断袖之癖,张师弟在那里才能大有作为啊。”
“噗嗤。”
其他弟子们听了这卧龙凤雏般的发言也是绷不住笑出了声,看向穿着粗布麻衣与其他弟子格格不入的张子陵的眼神里也都是鄙夷万分。
“武师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