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摆在正厅,小半仙儿从缸子里掏出了几枚鸡蛋,预备着做疙瘩汤吃,沈红荔在旁边帮着她搅开面粉,小半仙儿把青菜叶子切的细碎。烧水下疙瘩。
沈红荔拿了香油瓶子,小半仙儿手势娴熟的飞一圈蛋花。两人用大托盘分批把食物运到了饭桌上。那言从浴房里走出来,平平身上的衣服,小半仙儿一眼瞥见,连忙取了云净初的旧大衣,将他兜头兜脑的一裹。沈红荔跟着进了浴房,用过的毛巾帕子被平平整整的叠好放在架子上,地面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水渍。她感慨着往正厅走,回东房的时候顺便搀出了玉卿。
“你对他蛮上心的。”玉卿尽力自己踱踱踱,必要时候才蹭沈红荔一点力。
“那言很像我小时候在狐狸洞里的光景。不过后来我有叔父罩着,日子好过一些。”
玉卿迈进了正厅的门,他耳力极佳,在东房听的清清楚楚,心里面想一个装失忆,一个装哑巴,真是像,也真是可怜。
小半仙儿和云净初规规矩矩坐在桌边,待玉卿和沈红荔就座后抄起勺子大吃特吃,云净初的脸凹下去了一点,越发显得眉眼深邃,几乎有了几分鬼气。沈红荔和玉卿照影般慢条斯理的喝着,动作不发出一点声音。
街上有巡警骑着自行车的声音经过,四人相视一眼,云净初放下碗筷去院门口偷听。街上闹哄哄的,巡警的声音混着些中年女声,是在找丢失的那言。
那言暗暗打量着沈红荔和玉卿,福利院的晚饭很多时候是一盆稀粥配着盐水,粥能照出人影,十几支筷子吧嗒吧嗒的伸进碟子沾盐水吃。声音从来都是不安静。他尽可能小声的吃着,勺子舞的飞快,此刻已经在仔仔细细的刮着碗底了。
“找你呢。”云净初回了正厅,小半仙儿一手端了半碗疙瘩汤,一手端了一只碟子,碟子里一只金黄的荷包蛋,油汪汪颤巍巍。
“吃。”小半仙儿将食物往那言面前一送。
那言不动筷子,温询的看了看桌边的众人。
“吃。”云净初沈红荔玉卿异口同声。
这一顿晚饭吃下来,那言的碗碟光可鉴人,他熟练的将碗筷收到一起,送到厨下去洗刷。玉卿温柔的揽下他,接过手上的活计。
“你去歇着,陪你两个姐姐聊聊天。”那言看着眼前斯文有礼的哥哥,涨红了脸。
这一晚那言住在正房的卧室里,躺在清洁舒适的被单上,他闭上眼,默默的在心里念着四位的名字。是个要长长久久记住的模样。
云净初在卧房内点了油灯,毛笔握在手里,一张接一张的画符,约摸着有了十几张,云净初将符纸分成三摞。一摞缝进了小半仙儿日常穿着的小袄里,一摞掖进了自己的口袋,剩下的预备着给沈红荔。
小半仙儿从浴房出来,检查了门窗,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卧房,云净初早已收好了笔墨,在床上枕着手臂望向床顶发呆。小半仙儿挨着他睡下,二人俱是一包心事。
东房里,沈红荔用一块软布擦着长剑,听到玉卿从浴房出来的声音,她火速将剑化成发簪搁到了妆台上。珠链、发簪、傀儡术。。。沈红荔心里点数着,渐渐沉进了睡眠。
玉卿一眼扫过桌上的发簪,手指拂过簪挺,他将自身的一成灵力加持进去。
次日一早,小半仙儿挎着篮子出了门,好些日子没有上街了,她先去老牛家的油饼店买了一纸包新出炉的油饼,之后就变成了这也想买,那也想买,回家时篮子沉甸甸的坠手。
沈红荔几乎和小半仙儿同一时间起来,洗漱完毕后她溜进书房,玉卿给她抱回来了全套煮咖啡的行头,此刻她正大煮特煮,快乐的沉浸在咖啡香里。
“师姐你还真是喜欢这个中药汤子。”云净初推门进来,沈红荔失笑,拿着英国蓝白瓷的咖啡杯,往里加了许多奶和糖。
“来师弟,喝一口,特地给你加了佐料的。尝尝这方子好不好。”
云净初当真接过喝了一口,不得不称赞滋味好。沈红荔给自己的杯子里也倒上。云净初从口袋里拿出那叠符,递给师姐:“你拿着备用。”
沈红荔低头看着符,比在逍遥洞府的时候多了些成绩。她感激的接过,放进身侧的一只手包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沈红荔一口接一口的啜着咖啡。
“你觉得什么时候比较合适?”云净初长睫毛一颤。
“过个十天,我们准备准备。”沈红荔搁下咖啡杯子,眼神坚定。
那言在房间里睡的天昏地暗,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到今天,他以孩子的天性和敏锐的感知力判断出了这处院落的可靠,情不自禁的把原先所处的黑暗世界裂了缝隙,倾进许多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