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和舅舅舅母围坐在一起,气氛十分融洽。一家人对于这一次许一栋能活着回来,更是感谢天地。尤其是舅舅,已经在多方打听许一栋的下落,甚至准备自己进山去找人了。要不是舅母拼命拦着,这时候也已经在山里了。
舅舅、舅母无儿无女的,一直把许一栋当亲生儿子看待,所以对于许一栋的安危自然是特别的关心。
酒过三巡之后,许一栋让自己的儿子进屋玩去,便将这一路的遭遇细细的说了一遍。
这一次许一栋采了十六棵参,其中三两以上的大参就有五根,都是在老林子里迷路的时候采到的,其他都是一两左右的小参。这一趟下来,也有个七八千块大洋的收入。
不过当许一栋将那块狗头金拿来的时候,一家子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这是块宝贝,价值连城,更是普通人几辈子都见不到的。
许一栋又将梦中所见和最后如何出的山,仔细的说一遍。
舅母是个普通的妇女,没有什么见识,但是舅舅早年走南闯北的,听过不少的奇闻逸事,皱眉说:“早年就听说老林子里有五仙,分别是黄、灰、白、狐、柳。你这是遇到其中之一了,不过那位大仙说你替她家报了仇,除了害,这么想来应该是你一路上杀了些什么凶物才对。莫不是你打死的那头狼?”
东北民间素以五仙的传说,黄指的是黄鼠狼,灰指的是老鼠,白指的是刺猬,狐指的是狐狸,柳指的是蛇。东北民间一直信奉这五种动物最具灵性,可以成精成仙,遇到了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否则缠上身后,家宅都不得安宁。在有些偏远的地方还有庙宇供奉。
许一栋一路上也在回想,左思右想之下,也只能认为就是当夜打死的那头狼。那是一头体型颇为巨大孤狼,孤狼的性情最是凶猛奸诈,许一栋也是打了一个这头狼一个出其不意,那狼是来不及躲闪,被迎面打了个正着。若是在地上遇到,未必能够一击致命。
舅舅说道:“这天气,应该不是白仙和柳仙。深山老林里的灰仙也是不多,那你遇到的应该不是狐仙就是黄仙。不过一直没听说黄仙会救人,道是听说过白仙和书生的故事。不知道你遇到的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
许一栋虽然也不知道是遇到了哪一仙,但是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只是对于要嫁女儿一事,很不能理解,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哪里有女儿可以嫁。
为此甥舅二人又是一番商议。
既然收了仙家的聘礼,自然是不好背弃和仙家的约定,不过自己没有女儿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最后这件事情也是不了了之。
一家人又谈论了一番将来的打算。
许一栋说:“这一次进山真是九死一生,如今家业也已经制下,以后我就打算做点买卖,就不打算老往深山老林里去跑。”
舅舅很同意他的想法,说道:“一栋,你也不小了,我和你舅母都无儿女,以后的家业都是你的,你也拖家带口的,这刀头舔血的营生的确是不能再干了,舅舅在市里也有些关系,改明儿我带你走动走动,开个铺子做些生意,家里一样可以过的下去。”
原本许一栋的妻子听丈夫这么说,还有些担心,毕竟许一栋是舅舅带入的行,在老林子里来往有二十个年头了,每次许一栋一进山,她就提心吊胆,吃喝不香也睡不安稳,有了孩子之后更是如此。如今见甥舅二人心思一致,也很是高兴,连连向舅舅舅母敬酒。
一顿酒一直喝到深夜方才散了,许一栋将喝的七、八分醉意的舅舅送回了家,好在住的都不远,自己也也回屋休息了。两口子这许久没见,又加上九死一生的这一出,夫妻二人当然有说不完的话,夫妻两口子一夜温存也是自然的。
过了几天,许一栋顺利的将带出的山参卖了个好价钱后,舅舅便和许一栋一起开了间山货铺子,收一些山里贩来的山货,还请了一个伙计一起帮忙。
那块狗头金许一栋仍藏好了,不敢对外展示,也不舍得卖,说是要当成传家宝流传下去。其实,因为自己没有女儿,也不知道如何对应仙家的约定,心里没底就更不敢卖了。
过了两个月,开了春许一栋的妻子竟然怀孕了,又是一件大喜的事情,两口子早就想着再生一个孩子,没想到许一栋这一安定下来,妻子就怀了孕,当真是意外之喜。
许一栋特地请了两个人在家照顾妻子,好吃好喝的供养着,眼见着妻子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许一栋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三不五时的请了大夫来看,到了最后大夫都不愿上门了,都说:许掌柜的,你家太太的身子骨结实,脉相平和,胎儿健康,你这样反复的折腾,我这铺里的事情忙,你的太太也要休息,反而不好。我也不是嫌钱多,只是不愿你老花这冤枉钱。许一栋这才不好意思的作罢,只是让舅舅、舅母也住到了家里,帮着照顾妻子,顺带看看孩子。
他儿子早就上了学,在市里的中学里上课,书读的还颇好,深得老师的喜欢。
铺子的生意也渐渐上了正轨,生意比较红火,一家人的日子越来越红火。至于和大仙的约定却夜渐渐的淡忘了。
但是,生逢乱世,世道要是乱了,任你本事多大也左右不了世道。前几年张大帅被炸死了,都说是日本人干的,却没有证据,和东北军政府吵了许久,最后也没有一个结果。
这几天日本人又在沈阳郊外频繁演习,枪炮声隆隆作响,日夜不停,将进城的路都堵了好几条,铺子的生意也多少受了些影响,主要是断了货源。
这一天已经是夏末,东北的夏末到了晚上天气就凉的特别快,许一栋见没什么生意就打发伙计关了铺子,自己回家去看看媳妇,又烫了一壶老酒和舅舅、舅母喝上两口。
几杯酒下肚,舅舅说道:“一栋,你看这日本没日没夜的搞演习,这枪炮声听的吓人,你看会这仗不会打起来?”
许一栋给舅母夹了一筷子菜,说道:“我还真不希望打起来,这小日子刚舒坦没有几天,小日本就这么闹,不知道少帅是这么想的。反正老百姓的日子是不好过,今天铺子的货又断了,回了好几笔生意,下午回来的时候路过米铺,粮价又涨了。老百姓这日子时越来越难了。”
舅舅犹豫了一会,说道:“这小日本这么一闹,我这心里有点没招没落,不知道这么的,慌的很,舅舅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商量。”
许一栋说道:“舅舅,您直说。”
舅舅说道:“听说关内现在太平的很,早就不打仗,现在关外这么乱,不如咱们搬到关内去,在哪里不是活?咱们老家也是关内的,也是有朝廷那会跑出来了。现在关内太平了,咱们不如回去咋样?”
许一栋的脸色有点为难,说道:“舅舅,咱这也算有家有业的,铺子的生意才有起色,刚开始赚钱,哪里那么快的找人顶了?而且我家那口子现在怀着孕,行动业不是特别方便,现在可能还不是时候吧?”
舅舅摇摇头说:“你看看,现在街上的日本人越来越多了,还净是那些不着四六的日本浪人,那些日本人一个比一个心黑手恨,上个月布庄的王掌柜,就因为在路上撞到了一个人本的浪人,被劈头盖脸的抽了十几个耳刮子,现在脸还肿着。告到了警察局,警察局也没敢多管日本人的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王掌柜的这顿打就算事白挨了。小日本现在都这么嚣张了,后面会干出什么事情,谁能说的准呢。”
许一栋叹了口气,敬了舅舅一盅酒,边给舅舅的酒盅到满,边说道:“您说的是。这街上的日本人的铺子也越开越多,东西就硬生生的比旁边铺子便宜个一成,压的好多铺子都开不下去了。买东西的时候也橫的很,说一不二的价,有好几个老板和日本做生意都亏了。”
舅舅说道:“所以,咱们得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趁着你媳妇身子还能动,赶紧走,不能等到要生了,到时候就晚了。”
许一栋颇有不甘的说道:“那咱这房子,铺子就不要了?这刚有起色的生意就不做了?那咱不是白白辛苦一场?”
舅舅叹了一口气,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家有你在,就垮不了,再说我们老两口还有些积蓄,还能帮衬帮衬。咱把房子一卖,铺子一顶,套了现钱在手里,去哪里不能从头开始?”
许一栋也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道,这么就不让人安生的过日子呢?”
甥舅二人相对无言,只剩叹息,感叹着这世道的不太平,日子的难过,而舅母在一旁也只有好言的安慰相劝,一边再帮两人到酒。心里揣着事,酒就容易醉,一壶酒喝尽,甥舅二人都有些醉意了,舅母扶着舅舅回了房间。许一栋马马虎虎的洗了把脸,见到屋内内媳妇已经睡着了,便没有进去,生怕吵醒了媳妇。一个人去了客房,往床上一倒,胡乱抓过条被子盖住,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不一会便鼾声如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