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星火从水里站了起来,湿衣紧紧地贴在身躯上,从肩颈到腰腹,再到脚踝,仿佛一层有形的束缚。
涓流顺着衣服的褶皱流淌而下,从裤脚边汇聚到水池里,廖星火捋了一下头发,将贴在脸上的湿发拢到脑后,眼前霎时清晰起来。
好在背包是防水的,里面的物资以及备用衣物依旧干爽,可以用作替换。
说起来这背包还是张海客给的,廖星火进山时的背包已经随着王胖子一起失踪了,而安德烈这支队伍在隧道入口一分为二时,张海客特意让驻守入口的队员腾出了一个背包给廖星火使用。
张海客看着廖星火,觉得他此时没什么神性了,反而像吸足了阳气的妖怪,整个人水灵得不像话,不承想这水池竟比十全大补汤还有用。
“把他们都叫回来吧。”廖星火虽然这么说着却站在原地没动,衣服太紧贴了,走路一定不舒服。
张海客也没动弹,拇指与食指勾成一个圈放在口中,顿时发出了尖锐的哨声。
“这次怎么不学鸟叫了。”廖星火坏心眼地挤兑他,故意提及之前在杭城时张海客接连搬了两个救兵的糗事。
张海客勾了下嘴唇,用吴斜的脸作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你还挺记仇。”
脚步声隐隐传来,廖星火翻了个白眼,转身投入水池中,率先往对面的洞口游去。
他在水里比在陆地上还要自在,进山数日所导致的疲惫感褪去大半,吸入毒气残留的胀痛麻也脱离身体,廖星火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呼出的空气在水中形成数个小气泡,被他甩在身后。
下凹的洞穴并不算宽阔,廖星火很快便游到对面,期间连一根红绳都没有碰到,可谓是往来翕忽。
对面的洞口已被潭水淹没,廖星火顺着石道游出去,从水中探出大半身体时感觉四周十分开阔空寂。
这里一定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廖星火直接站起身,出了石道后的水面大约只有半人高,刚到廖星火的大腿,之前他浮在水里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从背包侧边摸出手电,廖星火在附近照了照,发现他待的这片水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条小河,大约有七八人宽,横向流淌,正前方有一块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
身后水流声逐渐变得嘈杂,廖星火往旁边站了站,留出来足够的空间,不多时,其他人就如同下饺子一般接连从石道里涌了出来。
有人水性不太好,低声咳嗽起来。安德烈打出一枚信号弹,照出了他们所处空间的大概模样。
这是一间极大的石室,正前方是一座奇怪模样的高塔,层层帐幕遮挡了里面的景象。
与这间石室亦或是这座高塔相比,他们显得如此的渺小,不起眼得仿佛粒粒尘埃。粗犷、原始、神秘的简单石室给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慑力,令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先上岸吧。”安德烈哑着嗓子提议。
……
在岸边换过干爽的衣服,廖星火将湿衣拧干,犹豫了一下,重新塞回背包里。
其他人还在换衣服,廖星火大略看了几眼,发现张海客站在一处石壁前,正低头看着什么。
廖星火走近才发现张海客看的是地上的脚印。
“有人先一步来过。”张海客背对着廖星火,“应该是你的同伴。”
廖星火心中一震,觉得那些脚印一瞬间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余光忽然瞥见张海客表情有些复杂地注视着高塔之上的层层帐幕。
廖星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随后身体就僵硬住了,他立刻拔腿往高塔之上跑,刚迈过两步台阶,手臂骤然被人从后面拽住。
“放开我。”廖星火头也没回,用力甩了一下手臂,手臂上的束缚松了,腰间却突然横过一只胳膊,随后腰上一紧,他被人抱起,脚都悬空了。
“张海客!”廖星火低声怒骂,脚跟往后一踢,重重跺在张海客小腿上。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张海客将廖星火抱下台阶,才有功夫道:“没说不让你上去,等一下。”
张海客说完,又是一声利落的“扑通”声,他跪在高塔前,眼也不眨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上都在滴血,眼睛却盯着廖星火,嗓音有些喑哑道:“可以上去了。”
猩红的血液从眉毛上淌过,流进张海客的眼睛里,他的右眼变得血红一片。
“你……”半晌,廖星火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先站起来。”
张海客从容起身,用手背擦了下眼皮上的血,额头被粗粝的碎石擦伤,几块小的石头被鲜血黏在了破损的皮肤上。
他却恍若不觉,直勾勾地望着廖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