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熏山的异象近些日子再现的消息,跟风吹似的。一天不到,这万安县所有的酒楼、客栈都被这些慕名而来的达官、商贾给一抢而空。
倒不是他们都相信那些神仙下凡的鬼话,只是这些前来的大多数人都是靠着贸易而生,趁着这个机会,好来认识几个大人物,混个面熟,也好把自己的这些产业扩大一番。
至于这每一年的祭丹节,对于那些县太爷这些大人物而言,这些上门的送财童子,他们也只能极为“勉强”的收下了,但是至于来年是否还熟络,那就只能来年再说了。
万道商会作为整个梓潼十一县的贸易构架,自然也是不能落下,若能讨好讨好孟炎,也能从那些暴利行业分得一口汤水,对于孟炎这种巨商自然是看不上这点儿,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就是这口汤水,就足以让他们逆袭翻身。
每年祭丹节上是不会有那些商贾的,因此即使像孟炎这般人物,也拿不到入场的金帖。不过黑市里却有话:若是能上下打点一些,也就万把两银子,也是会在那些大人面前有着露露脸的机会。
但是能随便拿出万把两银子的,这整个梓潼,也怕不过双手之数。
丹熏山足足千丈有余,八万多石阶尽数是由三斗台的小沙弥、小道士一层一层铺出来的。再说那些县衙里的差役们,平日里也就收收租、打打下手哪里走的过这么些路,光自己爬上来都够费劲了,更别提轿子上还有一个两百来斤的董朝。
若不是这死胖子仗着头顶上的乌纱帽,就算是给他们一百两银子,他们也不会干这等苦差事。但要是一千两的话,还可以商量商量。
眼见马上到了台面,那八九个壮汉也是一咬牙,抹去脸上还淌着的汗珠,埋下头一鼓作气蹬到了白玉亭。
“咚”地一声,随着花布轿子落地,那八九个壮汉直接瘫了过去,一个个伏在青石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褐红的脊背骨在汗水的刺激下,一阵阵钻心的痛漫布全身。
董朝掀开门帘一脚跨出,理了理衣衫,白了一眼这群衙役们,冷笑着骂了一声废物。
随即那白胡子老道也是紧忙迎了上来,扬起拂尘朗声笑道:“大人不畏远途,一路颠簸,这些仙家都尽收在眼里。”
见是白胡子老道,董朝也是难得的挤出了笑容,虔诚地拱起双手,朝着山顶连拜三下。然后才眯着眼笑着寒暄道:“老师傅还是风采依旧。”
哪个瘪犊子说的高处不胜寒,怎么攀了这么高,汗还是不住的淌,董朝对那些穷酸书生心中一阵臭骂,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曾是个读书人。
老道士见状也是连忙扶住董朝,笑道:“我早早就为大人腾出了一间上好的阁楼,大人要不进去歇歇?也好品品我们这三斗台的香火茶叶。”
这三斗台的香火茶可是扬名在外,三棵日夜受香火供奉的茶树,在醇厚的茶香中还有些丝丝缕缕的香火味儿,一年也就仅有十来斤的产量,名列天下十大茗茶。
而且每年光朝梓潼就要供奉八九斤,所以在这万安县能喝上这一口香火茶,那自是一大妙事。
不过幸好周昱宸不在此,若是让得这白胡子老道知道他们供奉的香火茶被他拿去泡脚,还不得急得从这丹熏山上跳下去。
董朝一听,自是满心欢喜道:“好,能品上这香火茶,怎么着也都值了。”
其实打心底儿董朝并不想来这丹熏山,一来这上山即使坐着轿子,还免不了颠簸,等到地方胃里怕早就翻江倒海了。这二来,山上也不方便,布置的时候缺个什么东西,还得从山脚搬上来。当然,他并不是着想于上下山的搬运之苦,只是害怕耽误了时间。
但是要想把这些县太爷聚在一起,若没个正当的理由,那难如堪比登天。毕竟郡衙里的那些严苛规定,可不是摆着看的。
董朝见亭中老和尚闭着眼安静打坐,也习以为常了。毕竟这个老家伙可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他平日里不信神佛,亦也不喜欢与这些个人打交道。再而言之,也怕得罪了这些隐士的高僧,被其他佛徒惦记,毕竟当朝那位大人可就是信佛的主。
见到老道士躬身将董朝引入了阁楼,老和尚不禁摇了摇头。想当年他们同时拜入师门之时,多少弟子中,还就数这老道士天赋异禀,最后也是没负了师傅的期望,领悟了三教九流、入了道家正统。只是近些年来,为了徒弟们入世还俗,还有这什么祭丹节的影响,如今也是乱了心境。
老和尚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闭上了眼,默默地开始念起了经文。
沙弥们也端来了几桶山泉水,给这些衙役们找了个凉快儿点的树荫下,好生歇一歇。
......
杨国生面色复杂,默不说话,紧皱的眉头又松了下来,长叹一口气道:“也好,这董朝作威作福惯了......”
随即拍了拍还在惊愕的白玉奇,这个弟子天生聪慧,他也甚是喜欢,因其家贫,平日里也是没少照料。只是这家伙怕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有所长必有所短。虽然对于儒道诗经、策论兵法有着异于常人的理解能力,但为人处世方面却十分欠缺。
当然,既然是自己的弟子,那也只好惯着了呗。
......
周值快马扬鞭,撵了许久才赶上周昱宸,此时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见自己地这点儿武学底子暴露无遗也是连声叹气。
周昱宸对于这个傻弟弟,可谓是又爱又恨,恨的是这家伙每次遇到事儿了,都要把自己拱出去,当然不仅仅是在这沐萱、芸汐的面前。但是当遇到真正危险,这个傻子又奋不顾身地挡在身前。
这小子莫不是喜欢上了那妮子,见满头大汗还痴笑着的周值,一个荒诞的想法从心底油然而生。若真是这般,倒也好成人之美,自己就当起这个媒人,帮他们撮合撮合。
见周昱宸盯着自己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周值也是笑脸一僵,勒起马退让了三步,自己这个好哥哥,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这天底下怕没人比他更了解。
周昱宸才顾不了这些,一把拽住周值胯下马的耳朵,就往自己这边儿拉扯,那马匹也在一声声嘶哑地叫声中,规规矩矩地又并驾齐驱。
周值强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傻呵呵喊道:“大哥,你这是干嘛。”
周昱宸一把搂过周值,翻了个白眼斥骂道;“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
紧接着又露出了那贱兮兮地笑容,试探周值道:“你觉得,那两个妮子好看还是灵儿好看?”
周值见不是责怪自己,也放心大胆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哪两个妮子?”
见周值还在装傻充愣,周昱宸毫无保留地就是一巴掌,疼的周值龇牙咧嘴,捂着脑袋愤愤道:“大哥,你又打我。”
“你说还有哪两个妮子?难不成还是那花月楼的老鸨不成?”周昱宸斥骂道。
见拿花月楼的老鸨和灵儿对比,周值也是反问道:“那当然是灵儿姐了。”
见周值委屈巴巴的模样,周昱宸也是无奈地揪起了周值的耳朵笑道:“你个大傻子,我说的是沐萱、芸汐。”
要是别人骂他大傻子,周值怕早都急了眼,提着刀就要拼命。想当年那宋成部下的前军都尉,在打了胜仗的庆功宴上喝了些酒,起了兴头,大放厥词骂周值就是个大傻子,最后硬是被周值追了三条街,最后把屁股都打成了八瓣儿。
那都尉提着血淋淋的裤子,在家里硬生躺了三个多月。最后这周值不但没被责怪,还让周雄当着三军的面夸着“我儿有血性,是条汉子”。自此,周值之名传遍三军大营。
像沈括这类打心眼瞧不起周昱宸这样的纨绔大草包的武将郎官,对周值也是态度大反转。俗话说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毕竟有若是这般狠劲儿的主子,别人想欺负,也得掂量自己几分。
但是周昱宸天天喊他大傻子,他也乐呵呵的应着。这倒给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没了插缝的机会。
见周昱宸说的是沐萱、芸汐,周值脸顿时红了半片,扭捏了半晌,流起了哈喇子道:“这个...那个...,沐萱更好看些。”
见果然如心中所想,周昱宸嘿嘿一笑,既然如此,那下一步就好办多了。
顶着大太阳,走了半晌,经过东打听、西打听才终于找到了白玉奇的府邸。
与其说是府邸,倒不如说它更像一个破落的院子。
“好家伙,这小子,名气倒是不小。”周昱宸望着近在咫尺的“白府”感叹道。
这一路而来,但凡是听到打听白玉奇的,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商铺店家都能上来插上来两句,头头是道的讲述那些神乎其神的故事,在经过一晌午的总结得出就是两个字“奇才”。
而此时,那白玉奇还正懊恼的在大街上摇头晃脑,多少还不敢相信那晚上的公子哥儿就是周昱宸。
“白官人,今日放衙的早啊。”
“张婶儿啊,今日衙门里没多少事儿,就放的早了些。”
“白官人,今儿正好剩了两吊肉,若不嫌弃,就提回去吧。”
“白官人,这些菜也卖不完,放久了还会糟践了,你也拿两把吧。”
......
白玉奇傻愣愣的抱着这些瓜果肉蔬,哭笑不得地朝着各个小摊儿都一一抱拳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