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受达官贵人亲睐的揽青宅是京都未必是好茶最多的茶楼,却一定是服务最周到,装潢最雅致的,陆常安带着荷珠被茶楼着统一碧色轻衫的女侍引着穿过长长的回廊,在尽头处名为竹林涧的厢房驻足。
陆常安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听闻揽青宅占地极广,里面内设不同精致的院子。今日自己到的便是竹院,整个院子种满了竹子,茂密的竹叶将外面的阳光遮了个干净,即便外边儿是炎炎夏日,这院里却是极凉爽的,这个院子估计也只有夏季才受追捧,其他季节就显得太冷寂了些。
女侍轻轻为陆常安撩开珠帘,并轻敲三下门。直到韶华在里面应了声,女侍才推开门:“您请。”
陆常安抬步进屋,才发现里面摆设也几乎全都是用竹子编的器物,但又比寻常就能看到的竹编物件儿精致许多。竹编的蒲团,竹编的小几,竹编的茶托,甚至连喝茶的杯子都是都竹子厚实部分烘烤干之后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韶华端端正正盘腿坐在蒲团上等她,抬眼垂眸间皆是无法言说的风情。
“你倒是好兴致。”陆常安也盘腿坐下。
韶华眼中有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庆祝你我变成同盟,自是应当选一个好一些的地方。虽说南度与北禹在实力上相差并不大,可要说到如何享受啊,还是得看你们北禹。这样好的地方,我们那边可是没有的。”
陆常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陆常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茶不错。”
“韶华郡主,你既说你我是盟友,那么觉得我们之间应当有一定的了解。你倒是将我打听得清清楚楚,可我对你却无从所知。”
韶华郡主挑了挑眉,好看的眼睛仿佛盛满了星光:“哦?那你想知道什么?”
茶水的热气氤氲袅袅,陆常安透过雾气与她对视:“你的真实身份和你要对付陆长荣的真正目的。”
韶华郡主噗呲一下笑了出来:“你们是不是认为,一个郡主不会上赶着来和亲。所以我的身份可能并不是真的?”
“确实有这种怀疑。”
“我确实是郡主,不仅如此我还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我父王和母妃最疼的就是我了,是我自己执意要来的。但是为什么我执意要来的原因我不会告诉你,我会保留自己的秘密。我向你保证,我的秘密是为了某一个人,跟两国斗争无关。”
陆常安见她周身气质,确实是长期娇养才会有的,便不做怀疑,继续问道:“那关于你非要跟陆长荣死磕呢,又是为什么?”
“这也是我的秘密,而且现在不是我求你去对付她,是你自己本身就要对她动手。所以我为什么要对付她很重要吗?只要我们要的最后结果是一样的就是了。”韶华郡主歪了歪头,有些不解陆常安的执着。
“我不会对她肚子里无辜的孩子动手,你呢?”
韶华不屑道:“我若有这种心思,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达成共识,陆常安便不再纠结。
“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自然是彻底失了六皇子的心,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对我造成威胁。”韶华郡主不假思索道。
“你呢?”
“我要让她失去所有,让她对她做出的每一个错误决定后悔万分。”
陆常安与她分析:“六皇子之所以喜欢陆长荣,除了她的才情,更重要的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温柔知趣。只要打破了她的表象,六皇子自然而然就看清她本质上的跋扈刁钻。”
“没那么容易,她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六皇子,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本性的。”
“忠元王府你可知道?”
韶华郡主略一思索:“听说过,前些日子当面让六皇子下不来台,一提起他,六皇子就咬牙切齿。”
“忠元王府的柔宁郡主,之前与陆长荣有过一段短暂却虚假的友谊,你想办法让她们重归于好,后面的交给我。”
“我要怎么做?”
陆常安叹了口气,难怪韶华郡主非要拖上她,她自小被家里宠着长大,虽说从脸上看起来是聪明狡诈的女人,实际上却并不工于心计,她这样显得自己有点卑鄙。
“你当着柔宁的面表现出与我不和,再主动与她结交。陆长荣知道了一定会来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你顺水推舟退出来就是了,后面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韶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还是你靠谱。我身边的丫鬟,连北禹这边的话都听不明白,更别说给我出主意了。”
果然如此,韶华除了跟陆长荣动动嘴皮子,实际上一点事儿都没干。先前见她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还以为是一个又疯又美的女子。陆常安不由再次感叹,看人还是不要看她表面的样子,只是这样也好,至少她这副样子现在能唬住陆长荣,没敢对她做什么伤及根本的事情。
两人喝完了茶便各自散了,韶华屁颠颠要跟着陆常安一起走出门,陆常安无奈道:“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要对外表现不和,你跟我一起走出去,别人看见以后还怎么演?”
“哦哦,那你先走,我待会儿再出去。”
陆常安抬头看了一眼茂密的竹叶,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了隐秘,每个房间都隔得极远,陆常安走了一小段路,却在另外一端的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房内的人说话还不避讳,嗓门儿极大,竹门哪里能阻隔全部的声音。
“要我说,王沛清的那条帕子不太像玫凝姑娘的,玫凝姑娘一来春香楼就是花魁,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绣手绢到处送?”
“我也觉得不太像,她就给了几位熟客手绢,我先前在我朋友那里见过,王沛清那条不过形似罢了。再说,我虽对玫凝姑娘没什么兴趣,但我对春香楼的芍儿爱不释手,前些日子就差住那里了,从来也没见过王沛清去过。我估计,他就是平日里太傲气了,遭人嫉妒,故意陷害的。”
“你们两位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时怎么不为他辩驳,他这么清高的一个人,估计在家快气死了。”
“魏兄,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兄弟俩能看得惯他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横竖我看不惯,不落进下石就算了,还想我们为他辩驳?做梦吧!”
“哈哈哈哈,朱兄高见。”
陆常安听见他们换了话题,带着荷珠快速出了揽清宅。
坐上马车,陆常安看着专心赶车被陈峪凡特意留下来保护她的冯清,犹豫片刻唤他:“冯清?”
男人一脸冷肃,微微侧头,露出干净利落的下颌:“少夫人请讲。”
“你去过春香楼吗?”
冯清波澜无惊的脸出现片刻空白,立即否认:“我没有,少爷也没有,您不要冤枉我们!”
“哦,没有的话,你待会儿去一下吧。”
虽然很不理解,但冯清还是应下来:“好,少爷也去吗?”
“他不去!”
陆常安将刚才自己听到的话大致给冯清讲了一下,冯清立即就明白了陆常安的意思。
“好,待我将您送回府,立即就去找那个花魁问个明白。”
荷珠感叹:“想不到今日走这一趟不仅乘了凉,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等陆常安回府时,陈峪凡已经回来了。两人分别将自己今日听到的话做的安排大致讲了一下。
王沛清说他在参加诗会前因为觉得袖口有些长,去过一趟裁缝铺收紧了些,此外并没有去过任何地方,他们诗会只喝茶不喝酒,因此他一直是清醒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帕子塞进他袖中。
所以一开始王家便怀疑那家裁缝铺的老裁缝动的手,但是那条街有三四家裁缝铺,王沛清走进哪一家纯属偶然,若是裁缝铺有问题,那么必须要同时收买那条街的所有裁缝铺,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极容易走漏风声。
“那条手帕你拿回来了吗?”
陈峪凡赶紧起身拿过用宣纸包了的手帕:“拿回来了?你要用来做什么?”
“给冯清带去春香楼。”
“找那个什么花魁辨认?”
“不,去那里守着,找她的熟客威逼利诱他拿出玫凝送的帕子比对。”花魁容易被收买,烟花女子本就求财,但能够常去照顾玫凝的熟客定是非富即贵之辈,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收买的。
“你呢?要怎么继续查?”陆常安将自己埋进男人温暖宽厚的怀中,抬头问他。
两个不怕热的人在炎炎夏日中搂的死紧,陈峪凡道:“裁缝铺子就算了,没什么查的意义。王沛清常服侍的人不多,都是自小在府中与他一块儿长大的,我打算去找为他制衣服人,那帕子很皱,看起来像是被水洗过的,穿新衣之前都是要洗的,我猜有可能是一开是就被缝在袖子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