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之后,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场边所有人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陛下也有些微醺了,身为上位者见到自己的臣子及家眷这般和谐也是欣慰的,心情大好之下,也忍不住站在父亲的角度为自己的孩子们操心。
“皇后,你看那是哪家的女儿。”陛下轻轻抬了抬手指向了刚被何氏责骂不懂礼数私自离席此刻正垂着头闷闷不乐的陆长荣。
皇后抬眼瞧去,美丽灵动的女子撅着嘴,对着眼前酒杯发呆,当真是人比花娇,皇后心下一颤,难不成陛下看上她了?
“这是陆尚书家得女儿陆长荣,名满京都的才女。”
见皇后紧张的样子,知道她是误会了,陛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觉得,将她指给老三怎么样?”
皇后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有些不赞成,六皇子可是跟她通过气的,这陆长荣是他想要的侧妃人选,不管是陆长荣的家世还是才貌皇后都是极满意的,若嫁了自己的六皇子定会成为他登上那至高之位的强大助力。
原本她也是不争不抢的,但是前几年陛下突然十分看重六皇子,看重到前段时间甚至冷落了太子,若不曾享受过这样的荣光,他们母子俩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妄想,可既然陛下给了他们这样的暗示,那么便证明他们资格去争一争!
“三皇子他......他什么都好,只是身上有些缺陷。一来他这么多年没有正妃,陛下为他操了不少心,想必要自己想亲自选的,咱们做父母的也不去强求他了。二呢,这陆长荣实在优秀,陆尚书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性子可能骄纵了些反而不适合三皇子,时间长了,反生怨怼。”端出一副贤妻慈母的样子,皇后三言两语就打消了陛下的心思。
陆长荣一心生闷气没注意上头两位的动静,何氏和陆常安可注意到了,看来陆长荣嫁去皇家是早晚的事了,只是不知是哪位皇子亦或是皇上.....
何氏心中自是开心,在她看来自己的宝贝女儿只有嫁去皇家才不算是低嫁,只是综合考虑下来,她只希望是太子或者六皇子,即便这两人早有正妃,但日子还长,后面的事设能说得准呢?
陛下被泼了冷水也没再坚持,在心里叹了口气,三皇子若不是腿上落了伤,定会是京都最亮眼的儿郎之一,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窝在府里不出门,郁郁寡欢。
陆常安淡定地剥开手中的蜜桔,心里明白,不论陛下定了谁,最后都在皇后的耳边风下定下陆长荣嫁给六皇子当侧妃。
下一瞬被这橘子酸得呲牙咧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假装随意递给陈禾灵。
“酸死我了!嫂嫂好坏!”陈禾灵酸得眼泪横飞。
附近的人默默得将手边的蜜桔推得远了些......
经过这一打岔,陆常安本就不高的兴致彻底歇了,见张氏和陈禾灵依旧兴致勃勃,也不想去扫她们的兴,百无聊赖地把玩自己手中的帕子,反增了一丝慵懒地美。
眼见宴席过半,皇上和皇后携手离去,载歌载舞的乐人和明亮皎洁的月亮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在热闹之际,一位宫女径直朝陆家的席位走了过来。
“阿月?是姐姐让你回来的吗?”陈禾灵最早注意到她,还没等她开口自己便先问她。
“夫人、二少夫人、三小姐。太子妃让您几位去泰和殿与她一见,奴婢带您们过去。”
阿月是太子妃从陆府带去的丫鬟,最是忠心能干,深受重用。
“现在?太子妃不用盯着吗,万一宴会出了岔子怎么好?”张氏有些不赞成,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她生怕出什么差错。
“夫人放心,太子殿下爱重太子妃,体谅她思恋家人之心,亲自派人看着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劳你带路吧。”
看样子太子与太子感情甚笃,陆常安小心跟在三人身后,不由松了口气。之前还担心因为陈家两人生出嫌隙,如今看来是自己先入为主看轻了她们的感情。
等几人踏着月光到了泰和殿,阿月进去通报,三人便规规矩矩立于门外,哪怕是禾灵这行跳脱的性子也没有丝毫逾矩。
“母亲,禾灵!”等不及阿月将人带进来,太子妃自己带着宫女跑了出来。
太子妃长得像张氏,漂亮明媚的脸上有一对微微扬起的眉毛,比京都的女子多了一丝英武之气,让她看起来更加大气威严。
平日里雷厉风行担起整个东宫从来不喊一声累的太子妃此刻也露出小女儿的一面,细长的眸子蓄满了眼泪,摇摇欲坠。
“慢着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风风火火的。”张氏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太子妃,她又欢喜又心酸,自己掏心掏肝养大的女儿一及芨便被指给了太子,算下来她嫁入东宫五年,母女俩相见的日子不足十次!
“大姐姐!”禾灵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禾灵长这么大了,真好!”太子妃结过阿月捧过来的帕子,一手小心翼翼蘸着眼角的泪,一手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
“这是常安吧?”太子妃终于稳住情绪。
“是,太子妃安好。”陆常安原本知趣地退到一旁,不打扰她们一家人相逢,此刻被问到才规规矩矩行礼去问安。
太子妃借着擦眼泪的动作仔仔细细看了看她这个弟媳,模样俊俏,虽略瘦了些也难掩风姿,以她的打扮与行径来看为人更是谦逊懂礼。
不免放下心来,若之前只是看在陈峪凡的面子上对她多有眷顾,现在却是实打实地喜欢。
“不必多礼,这些日子阿峪不在,多亏了你照顾母亲和禾灵,我入了东宫,亲人缘便淡了,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家人,幸而有你陪着他们。”
“孝敬双亲,照看幼妹本就是我的本分,只要他们安好,便是我这个儿媳的福气了。”
“好!不亏是我那眼高于顶的弟弟看上的姑娘!”太子妃满意极了,亲自来浅了陆常安往殿里去。
“那是。大姐姐你不知道,嫂嫂可厉害了,人长得美,字写得好,人也聪慧,母亲教她管家事务,她学得又快又好!”
“你还好意思说,母亲写信与我说过,眼见你要及芨了,对这些事还一窍不通,难道指望陈家养你一辈子吗?”太子妃虽然极喜欢这个妹妹,但也不会在正事上娇惯她,在心里琢磨挑两个能干的嬷嬷去好好教教她
但看自己妹妹处处维护陆常安,想必两人感情极好,此前母亲来信,夸了这姑娘一整页,醋得她晚饭都没吃下,还被太子嘲笑自己像个孩子似地争宠。
“她可没说错,你日日往你嫂嫂院儿里去,怎么一点好的都没学到。”看着陈禾灵整日吊儿郎当,就算张氏不想其他父母那样严苛,也忍不住头疼。
“哼!”
“母亲可是冤枉禾灵了,她前些日子日日来缠我,如今可是大有长进了。不信您回去考考她?”
“当真?”
“自然,为了不气着母亲,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我可是使劲儿努力了,本来给你们个惊喜,都怪嫂嫂这个大嘴巴!”
几人说了会儿闲话,待坐稳后,太子妃冲阿月使了个眼色,她立即领着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太子妃也不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现下六皇子与太子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我恐陈家不能全身而退,父亲与弟弟为国征战多年,陛下却三番两次为了自己两个儿子的争端,无故针对陈家。待此战归来,父亲辞去官职,一家人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罢?”
张氏警惕地站起来私下巡视了一遍,唯恐被有心人听去了这大逆不道的话。
陈禾灵却率先开了口:“陛下真是奇怪,太子殿下本就是嫡长子,又有治国之才,既已给了他储君之位,怎么还能容忍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觊觎这个位置!”
上位者的平衡之术罢了,陛下只要还没老到走不不动的一天,就不允许有人撼动他的皇权,哪怕是自己儿子也不行。但这话陆常安可不敢当众说出来,只在心里想了一下。
“禾灵,慎言!”张氏喝止了还想继续说话的陈禾灵。
“这事儿,我与你父亲商议过,我们走了,你怎么办?你是太子妃,没有娘家的支撑,即便是太子爱重你,也无法在东宫立足。”
“可我不能连累整个陈家!”太子妃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我虽嫁入陈家不久,也知道陈家花了多少年才在京都立足,朝中武将本就不多,此刻能独当一面的更是九牛一毛,父亲征战二十来年,若让他在壮年时便放弃他守护半生的边疆他也是不愿的。所以不管是为了陈家的基业,还是家国的安稳,此时都不是退出去的好时机。”陆常安从容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是啊,婉儿,不说为了你。那六皇子阴狠毒辣,哪里能当得一国之君?若让我与你父亲袖手傍观,放任他毒荼百姓,我们又如何对得起陈家先祖?”张氏赞赏得看了一眼路常安,原以为她只是乖巧懂事,没想到她还能在此时上看得这般透彻。
“当真?”太子妃有些不敢相信,害怕他们只是说这些话来安她心。
“说句有私心的话,若太子登基,武将的地位,陈家的地位还能不比此刻高得多?”
“倒是这个理。”太子妃脸上还挂着泪,却又绽出了释然的笑。
她是真的爱着太子,可爱情不能让她不顾一切伤害家人,她无数次在黑夜中辗转反侧,痛恨自己不孝,让陈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让陈家满门前途茫茫。
如今母亲和陆常安的话才真正让她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