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重要的宴席,遇见陆家人也是必然的。张氏带着陆常安和陈禾灵刚坐上下,张氏就带着陆长荣走了过来。
今日是陆和远有特意叮嘱了的,必须给陈家致歉。虽然说张氏有一千个不愿意,但陆和远发了好大的脾气,饶是向来最会拿捏陆和远的张氏都有些招架不住,为了夫妻情分也不得不低了头。
"亲家母,怎来得有些晚了,我老早就盼着你来与我讲讲话。”何氏径直迎向张氏,热情的靠了过来,并没有将目光放在陆常安身上。
“伯母。”陆长荣跟在后面恭敬行礼。
“路上遇见了相熟的夫人,多聊了两句。”张氏不咸不淡得随意敷衍着,拉着陆常安坐下,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跟何氏说。
“姐姐,你怎这般无礼,你的婆母和母亲尚且站着,你竟自顾坐下了!”陆长荣一脸正气凛然指责陆常安。
陆常安当然知道她们母女俩是来干什么的,定是惹恼了陆和远被逼着赔罪来的,只是没想到这歉还没开始道,陆长荣又开始作妖。
陆长荣当然知道此时不应该挑事,但是她忍不住。只要看见张氏待陆常安如亲女般维护,陈禾灵和陆常安穿着同色衣衫如姐妹般嬉笑她就气得心肝疼。
陆常安和陈禾灵像没听见一样,稳稳坐着,继续说笑。此时席间各位全都在忙着寒暄,也没有人在意这边的动静,在场也没有人接她话,陆长荣尴尬得收回手,无措地站回张氏身边。
张氏也有些尴尬,见张氏目光冷冷地,本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但一想到陆和远已经许久都宿在书房了,一咬牙又开始找话题:“听说亲家母不日就要出发去边境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谬赞了,我不过是去战场照顾我的夫君和儿子,打打杂罢了,又不是去上阵杀敌。”张氏依旧淡淡的,甚至都懒得多看这母女俩一眼。
“伯母,您谦虚了,这京都谁不知道您能文能武,是顶厉害的。”
面对陆长荣的吹捧,张氏依旧笑笑不说话,场面又一度尴尬。
“咳,亲家母走了,陈家可就无人看管了,亲家母要是放心不下就让常安和禾灵来陆家住上些日子,府里什么都有,不会委屈了两个孩子的。"
"我走了,常安就是陈家的当家主母,府中一切自有她操持。”
“常安毕竟年轻......”
“正是年轻,才需要多锻炼锻炼,我陈家事少,常安又聪慧,亲家母不用担心。”
“因为是怪我,早知道应该多教教常安管家事务的,倒是辛苦你这个做婆母的来教了。”
“幸而没得你什么教诲。”
“......”
眼见张氏连装都懒得装,何氏不免心中暗骂她油盐不进。
“只要常安在我陈家一天,陈家与陆家就是明面上的亲家,我们也不会轻易撕破脸皮,你不必为难自己往我们这边凑。”张氏向来是直接豁达之人,实在不想继续跟何氏扯皮,一句话结束了对话。
何氏得了自己想要的话,收起脸上可以挂上的讨好的笑:“好,希望你们陈家说话算话。”
之后就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就起身告辞了。
“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吃吃喝喝!”张氏扬起手,在两人额上轻轻地排了一下。
陆常安笑着拉住张氏:“有母亲在,咱俩就窝在后面享福就是了。”
“就是就是!”陈禾灵也呲着牙附和。
“这是禾灵吧?听说快要及笄啦?”
一位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夫人十分热情地与她们打招呼。如今京都适龄的男子比女子多,像陈禾灵这种模样和家室的真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不是还没及笄就被人盯上了。
“这是兵部侍郎嫡长子的夫人,闺名王逸,母家是提督巡营统领,算是低嫁,她母家有个三弟弟,正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想来她是瞧上了禾灵,我先前见过她那三弟弟,确实是一表人才,我去与她多说两句,你略略坐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陈禾灵年纪也快到了,张氏虽然不急着将她嫁出去,但是早日定下来也好,王家是京都武官,与陈家关系虽然说不上多亲近,但同为武官,总要和睦些,所以张氏也愿意多与王氏说两句。
王夫人和陆常安各自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拉着张氏到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去了,不一会儿张氏招手示意陈禾灵过去。
“哼!母亲就这般着急把我嫁出去吗!”陈禾灵坐在位置上不挪窝,假装没有看见张氏在朝她招手,愤愤对陆常安低语。
“禾灵,去罢,你若再不动,母亲就亲自过来了,这都什么还没说呢,你不要太抵触,母亲看人不会错的。”
“好吧,嫂嫂,你自己坐一会儿,等我哦。”陈禾灵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快临近中秋了,热闹的宴席更让陆常安愈加思恋起了陈峪凡,这么多天了,陈峪凡的书信都不曾寄回一封,她心中自然担心,但张氏劝她说边境苦寒,长久收不到信也是自然,她才勉强放下心,如今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了。
陆常安独自发了半会儿呆,余光陡然撇见陆长荣偷偷溜了出去,她原本也是不在意的,但陆长荣的贴身丫鬟春香一副作则心虚的模样顿时让陆常安心中警铃大作。
“荷珠,我出去一趟,母亲问起来就说我遇见了相熟的小姐,出去说会儿话。”
“少夫人,你可别乱跑啊,咱们可是第一次进宫,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好!”荷珠吓了一跳,连忙制止陆常安,但是在她坚定的眼神下还是应下了。
陆常安估计了一下时间,两刻钟之后宴席便会开始,又看了看张氏那边,她们没注意到她,便快速抽身走了出去。
原本以为会跟丢陆长荣,却在转交的一瞬间看见了她绛紫色的衣角,陆常安不似陆长安那般偷偷摸摸,不紧不慢从容淡定地跟在身后,任谁看了都只当她在逛花园。
虽说今日还没到十五,但是月亮已经足够圆了,明亮皎洁地月亮柔柔洒下光辉,将整个大地笼罩出梦境一样的朦胧。
在月光的照亮下,陆常安终于跟着陆长荣七歪八绕到了一处僻静之地,陆常安小心将自己隐藏在假山之后,隔得远远地便不再靠近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只有陆长荣一人定定站在一丛菊花面前,陆常安不想耽误时间,刚转身准备走就听见陆长安欣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来啦!”
陆常安赶紧回头,就见一男子走了出来,距离太远、光线太暗,看不清这男子的脸,但能看出身上衣裳和身量。见两人也只是亲密寒暄,并没有肢体接触,陆常安便不再多看,小心转身回去了。
陆长荣前段时间还一看见陈峪凡就一副戚戚然的样子,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与其他男子私下会面了?只是不知陆长荣那样眼高于顶的人会看上怎样的男子。
但不论如何,陆常安还是希望她把握好分寸,礼法对女子本就过于苛刻,没有婚约的男女私下会面已是大忌,陆常安即便不喜欢陆长荣,但是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也不希望她再婚前失了清白。
之前害怕陆长荣因为记恨自己而冲动之下做出对陈家不利之事,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便不甚在意地回去了。
回到席间,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见张氏、王夫人和陈禾灵三人还在说话,陆常安赶紧坐回来当作不曾出去过的样子。
赶在皇后娘娘与陛下来之前,张氏带着陈禾灵坐了回来。陆长荣也提着裙摆从后侧匆匆走了进来。
“想不到这王姐姐也是个有趣的人,嫂嫂我们往后可多与她来往,她讲话可好玩儿了。”
见陈禾灵不似刚才那般抵触,陆常安也为她送了一口气,含笑着点了点头。
不一时,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呵,两位天下两位最高贵之人缓步走了进来,皇后娘娘穿着一身华丽的凤袍,温婉端庄又带着不容亲近的威严,虽说已经四十来岁了,但是依旧美艳,像一朵富贵典雅的牡丹花一般。
但是陛下,身形消瘦,由两个内侍扶着有些颤巍地坐下,一看就是身子不好的样子,也难怪太子和六皇子近些日子越咬越紧。
陛下统共有八位皇子,除去先后贤孝皇后的嫡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剩不的几位皇子不是平庸就是出身不高,能够有能力与太子一较高下的就只有现皇后的六皇子,毕竟也是嫡子,又生得好看。
皇上和皇后置于主位,往下便是各皇子、公主依次坐着。
皇家的宴席自然是吃食好、歌舞好,陆常安也没想趁这这个时候讨好谁、便安心坐着用饭,直到众人开始纷纷祝酒。
那位先前与陆长荣私会的男子此刻正端着酒杯从皇子的席位上站了起来,其实以陆长荣的才貌匹配一位皇子也不是什么可奇怪的,可偏偏那是六皇子!
陆常安已经听不见众人的声音了,只觉得心神剧动,六皇子已有正妃,陆长荣嫁过去最多也不过是身居侧妃之位,但即便如此,陆家也顺理成章成六皇子的麾下,就如同陈家是太子一派。那么陈家与陆家必定是对立面,所以最后不论太子与六皇子谁能登上那至尊之位,陈家和陆家必有一家要从这京都消失,若是丢官罢爵也就算了,搞不好便是家破人亡!
陆常安现下自然是偏向陈家,但她虽不喜欢陆家,也不至于他们去死,只是不知道这件事陆和远是否知道,但是知道又如何,难道六皇子求取,陆长荣又一心要嫁,他还能拒婚不。
“常安?你怎的了?”见陆常安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酒杯,张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母亲,无事,我只是喝了些酒有些晕。”
“嫂嫂,呐,喝杯热茶吧。”
“好。”
陆常安决定回去便将此时告诉张氏,与她商量一下,后日她便要启程,实在是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