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有些措手不及,却还是将人请了进去。
并吩咐霜叶:“快去给二爷泡杯茶。”
沈昱白连连摆手:“不用了,刚才在松鹤斋喝过一盏了。”
又指着霜叶手里的匣子:“可否借我一看?”
江檀本想说这香丸怕是有毒,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想到若不是他早一日来提醒,自己也未必能够敏锐察觉到,便不再阻止了。
只见沈昱白打开了匣盒,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一颗香丸,放在鼻子底下,用另一只手轻轻扇了扇。
然后阖上了眼,细细品味着,像是在辨认着什么。
江檀是不懂什么草药香料的,看得担心受怕的,忍不住提醒道:“二爷还是不要嗅闻了。”
“你不是从来都叫我昱白哥哥的吗?”
沈昱白的睫毛微颤。
“是......檀儿一时忘了改口......”
见他如此介意的模样,像是与原主关系匪浅的,江檀一时惊慌,脸颊也渐渐染上了一层樱粉。
沈昱白睁开眼,对江檀爽朗地笑了笑:“檀儿不用紧张,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可他的眼神却不易察觉地幽暗了下来。
沈昱白将香丸放回匣子里,淡然道:“这香丸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掺了几味寒凉的香料,女子不宜多用罢了,若妹妹不介意,我就带回松鹤堂了?”
还没等她开口,沈昱白便将匣子握在手中,似乎是料定了江檀会答应他。
待他走后,霜叶才咬着手指痴痴问道:“姑娘有没有觉得二爷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江檀觉得胸口闷闷的,微张着小嘴,半天喘上不上来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但直觉告诉她,沈昱白和江檀之间的关系绝非那么简单。
难道是让他发觉了什么端倪,看出自己并不是原先的那个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妙了。
沈昱白前脚刚走,后脚赵嬷嬷便端着一盏玫瑰冰酪进来了:“姑娘尝尝罢,正好消消暑,从前段府的哥儿姐儿最爱吃老奴做的冰酪。”
捧手心里养大的孩子从未吃过苦头,如今天各一方,倒不知道他们可还安好。
看着江檀将满满一碗冰酪吃干净后,赵嬷嬷低声说道:“上午老奴去了一趟侯府,裴夫人说前几日已经派了车马去扬州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姜家夫人和小姐就能动身来京城了。”
“辛苦嬷嬷了。”
赵嬷嬷收拾了空碗正要退下,从霜叶身边经过时,却隐隐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异香。
“啪——”
在一阵恍惚后,红木托盘从她手中脱落,瓷碗碎了满地。
向来稳重的赵嬷嬷却没在第一时间收拾地上的狼藉,而是踩着碎瓷片牢牢扣住霜叶的肩膀,诘问道:“你今日用的是什么香,从哪里买的?”
神色也是异常激动。
霜叶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给吓懵了,连话也说不利索:“我、我今日未曾用过什么香膏啊。”
江檀见她这副模样像是受了刺激的,便起身拉开二人。
“嬷嬷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就是。”
赵嬷嬷却像没听见一样,冲到小丫头面前,使劲摇晃着她的身子:“快说,你与段二爷是什么关系,你们用的香是一样的......”
“怎么扯到段二爷头上去了?”
霜叶费了好大力气从嬷嬷手里挣脱出来,衣裳也被扯得歪歪扭扭。
委屈道:“嬷嬷发的是哪门子的疯,奴婢哪里认得段家的人,今日不过是碰了一下红袖送来的香丸,何曾用过香,你怎么就不信呢。”
她吸着鼻子闻闻了自个儿身上的味道,确实还未散去。
江檀瞧出了一丝不对劲,便将霜叶支开了:“好了,也不要哭鼻子了,先下去吧。”
霜叶的双臂被扭得火辣辣的,抹着眼泪就出了屋子。
江檀将门关严实后,沉着脸对赵嬷嬷问道:“可是此香有什么不妥吗?”
她有一种直觉,没准段二郎的怪病和这香丸脱不了干系。
“二爷......”
赵嬷嬷突然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身子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
听得江檀也是鼻子一酸。
眼泪哭干后,她才娓娓道来:“段二爷自小就没有熏香的习惯,自他一病不起后,老奴代老夫人前去探望时,次次都能看到熏炉里煎着一颗香丸。”
“起初老奴并未在意,只是觉得这香丸倒是别致,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闻见过这种香气。”
“直到刚才从霜叶身上嗅到了这熟悉的气味,触景生情才......”
显然赵嬷嬷并不知道这香丸是有毒的。
江檀脑中的猜想却越来越清晰,她扶起赵嬷嬷,柔声道:“嬷嬷可知道那段二爷屋里的香丸是谁送来的?”
“二奶奶。”
赵嬷嬷浑浊的眼珠子里涌现了恨意。
“是二奶奶,苏婉容,二爷病后,便是她的人在屋里伺候着,一律不许旁人插手。”
那便是了。
江檀的面色灰败得厉害。
她猜的没错,苏婉容与沈晏清自小便两情相悦,却阴差阳错地各自成了家。
二人是在沈晏清出征第二年回来后好上的,一直在京郊老宅幽媾苟合,与心上人共赴巫山后,许是苏婉容对夫君心生厌倦,便起了谋害之心。
并在段二郎死后,接着与沈晏清欢好,做了双宿双飞的野鸳鸯。
直到苏婉容怀了身子,二人才意识到如此偷欢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法炮制将自己送上了绝命路,为那淫妇挪出了侯府主母的位子。
江檀暗暗咬住了贝齿:“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岂能样样都如了你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