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马承祯看向顾一凡，期待他出手，顾一凡莞尔一笑。
随后杨雄紫气攻伐，未尽全功，鬼差依旧未退。
这时候，杨雄也望向顾一凡，顾一凡就无法一笑置之了。
少年司马承祯觉得，这次论道的时机很不对头，但是他因为自己的年幼，忽视了这个想法的正确性。
从而阻止了司马承祯接近真相的脚步。
对于顾一凡而言，当务之急，是带着章叔胤，完成章叔胤的蜕变，激发陈硕真起义。
在这个过程中，彻底隐匿自己，在这个起义中，利用天道混乱，成就天道之外的熏香道法。
届时，才算是大功告成，就算不能天下无敌，至少也可以自保。
但是两位道人的出现，打乱了这个计划。
袁天罡的七煞锁魂阵，的确会耗尽顾一凡的法力，但是还不至于让他走投无路。
潘师正的到来，破掉婺州阵法，的确是帮助了顾一凡，而且明显袁天罡那里出了岔子，估计因此受伤，给顾一凡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只是，潘师正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他将司马承祯带到自己面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看个稀奇吗？
顾一凡相信潘师正并不是世人说的那般糊涂。
相反，他见过少年潘师正，此人心怀大志，没有门户功法自守之见，不计名利，一心振兴茅山宗。
这种人，为达目的可是不择手段的。
不计名利，不在乎长生，这种人才是真的无敌。
这便是无欲则刚的道理。
那么，潘师正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而杨雄，分明是海外仙山之人，为什么也出现在婺州，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在自己面前晃悠。
顾一凡超脱大道五行，不可被预测，潘师正是因为袁天罡的作为，推算出自己在婺州。
海外仙山的人，怎么可能也及时出现在婺州呢？
茅山宗距离这里百余里，海外仙山传说远在东海，怎么会也如潘师正，及时出现在这里了呢？
杨雄说路过，这也能信？
顾一凡残存的这一点龙涎香，对付潘师正还够，对付杨雄这般老贼，可就是有点悬。
别看顾一凡开口闭口，对杨雄嘲讽不止，实则装腔作势，不敢示弱于人。
所谓坐而论道，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实在是无法简单脱身，只能用这种论道大事转移视线，进而寻找两人的用意。
谈得几句下来，潘师正培养司马承祯的心意，昭然若揭，可是杨雄的态度就让顾一凡心生疑窦。
杨雄分明对论道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当他发现了司马承祯的天赋，却突然变得积极起来。
这又是为什么呢？
杨雄，或者说隐仙派是遇到什么难处么？
这或许说明，其实杨雄的出现，并不一定是为顾一凡而来，而是另有原因。
顾一凡于是稍加试探，结果一提到博山，杨雄立即变脸。
顾一凡一时间，还真是无法理解，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显然他做了一件蠢事。
杨雄别有目的，并非为顾一凡而来。
现在，顾一凡触碰到了杨雄的禁忌，反而促使杨雄正式挑战顾一凡。
要称一称成他的斤两，再做打算。
这种举动，反而更加证明杨雄此来并不是针对顾一凡的。
只是现在，顾一凡却不得不面对挑战。
如果他不出手，杨雄势必看破顾一凡的实力，这后果可就难以预料。
这个鬼差的出现，本就在意料之中，现在，不过是恰逢其会，被杨雄用来考教顾一凡。
幽鬼不是被逐渐驱赶，而是被《鸾凤啸旨》一声而灭，这般大动作，九幽按照惯例，会派鬼差查看端倪。
潘师正倒没有故意招惹鬼差，他本意是破掉婺州七煞锁魂阵，灭除幽鬼只是顺带。
鬼差不同于幽鬼，其身躯魂魄，与九幽阎罗殿相连。
鬼差是杀不死的，只能摧毁与阎罗殿的连接，就会退去。
鬼差出现，顺手击退即可，不想这个鬼差的实力居然超出了正常范围。
潘师正是所料不及，如果符箓一击难以击退，他也不会再去开坛做法。
有三位高人在此，他出了一次手，就不会再出手了。
于是杨雄出手。
杨雄反掌紫气升腾，司马承祯以为是威胁顾一凡，那只是猜对了一半。
确切地说，杨雄是借鬼差出现的机会，要用紫气击退，并非刻意针对顾一凡。
至少表面是如此，威胁顾一凡的意图，是在紫气不能建全功的时候。
三人之中，都以顾一凡为尊，两个人一击无法建功，自然就该顾一凡出手了。
顾一凡可以出手，也可以击退鬼差，但是龙涎香就耗尽了。
是以，顾一凡面对杨雄的注视，不该莞尔一笑，而是应该出手，但是他还是莞尔一笑。
杨雄面色一沉说道：
“国师果然目中无人，老朽不堪，潘宗师在侧，也不够国师出手的体面么？”
这话就是在说，你把我们两个当成什么，打手么？
潘师正被带了节奏，张口说道：
“无妨，此鬼差也是因我而来，我的因果，我来了断，且看我开坛做法。”
司马承祯低下头，心道完蛋了，国师这是刻意激怒杨雄，这是真的要打架了。
师父的劝和，多半是白费功夫。
果然，杨雄勃然大怒，起身退后两步，双手外展，浑身紫气蒸腾，喝道：
“那就让小老儿见识一下国师的香箓正法吧！”
潘师正叹了口气，抓住司马承祯，也是后退几步，远离了两人。
杨雄这边声势已成，顾一凡却巍然不动，还无准备的意思。
杨雄似乎越发被激怒了，说道：
“素闻国师目中无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也罢，老朽便先出手了。”
他双手收拢胸前，两掌拇指内扣，交叉起来，右掌中指上扬，即刻就要发动。
顾一凡面色如常，心内有些焦急。
这杨雄确实是真仙，一身十几道韵做不得假，这一击之下，顾一凡也不能不出手抵御。
如何能一击就迫使杨雄退下住手呢？
一击之后，还能留下几分香气？
顾一凡皱起眉头，杨雄眼光移动，就要出手，突然城外爆发一声怒吼，一处城墙轰然破碎。
三人都知道发生何事，没有转头去看，司马承祯转头看去吓了一跳。
那个巨大鬼差，已经爬出半个身体，高度超出城墙两倍。
鬼差大手抓起地面的土石，在手中一捏，然后向着婺州城甩去。
其中一大块碎石砸在城墙的一段，城墙就被轰塌。
另几块碎石，抛入城中，摧毁多处房屋，城中顿时哀嚎一片。
潘师正没转头去看，只是盯着对峙的顾一凡和杨雄，口中说道：
“两位俱是有德之人，岂能轻易动刀兵，当下还是先解了黎民之困如何？”
杨雄置若罔闻，手势只是略加停顿。
这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顾一凡前番多次嘲讽，此刻面对挑衅，却不动如山。
这很不对！
这是色厉内荏吧！
想想隐仙派的危机，杨雄心下一横，今日必定要见个真章才行。
杨雄这里思忖片刻，那鬼差又抓起大片砂石，投入城中，其中一块巨石，正投向城中的武库。
三人均是色变。
杨雄更是盯紧顾一凡，想看他作何反应。
章叔胤正在那武库中，这一砸下去，那个书生必死无疑。
那书生与顾一凡交情不浅，顾一凡若是让他如此横死，就必然说明顾一凡实力空虚。
所以，杨雄此时反而停了手。
在三人注视下，顾一凡伸出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面前，看了一眼，然后中指向着自己微屈。
司马承祯不知何意，看向师父，就见到潘师正睁大眼睛，嘴唇微张，轻声的说：
“翻江倒海，果然如是。”
司马承祯非常不解，又看向杨雄，只见那老神仙杨雄，早已经收了架势，此刻坐在蒲团上。
他面露微笑，微微欠着身子，手边不知怎么就出现一套茶具，恭恭敬敬倒了一杯。
杨雄双手捧着茶杯，递到顾一凡身前，口中说道：
“国师现世，宇内归心，隐仙小派，偏安一隅，幸而相逢，何其快哉。”
老神仙杨雄面若桃花。
看在司马承祯眼中，满面光滑居然皱起来，就如一朵绽放的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