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凡喊了一声：“来吧！”
空中的乌云翻腾起来，云中闪电越发狂躁，雷鸣之声不绝于耳，却没有雷劈下来。
顾一凡抠扣脑袋，有些郁闷。
如果只是精盐道场，即便是章叔胤在侧，这天道雷霆以至阳对极阴，还是应该批得下来。
如今，顾一凡拥有了龙涎香，这般上品香料，在他自创的香箓仙法下，雷霆居然也迟疑起来。
天道也有智慧一说么？
顾一凡对着章叔胤扬手道：“章郎君，你走开些。”
章叔胤探了探头，看看院外四处逃窜的黑影，就迟疑起来。
况且，不是就应该确保雷霆不下的吗？
叫自己走干什么？
找虐？
顾一凡见他迟疑，也来不及解释，唯恐阴云散去。
他纵身一跃，跳到院子外，离开了布满香气的院子。
章叔胤吓了一跳，大喊道：“你作甚？如此作死？”
顾一凡已经顾不上他，这一刻连身体四周的香气都散了去。
他是突然想到，虽然袁天罡借了天机，遥控两州一府的天道，但是毕竟不是李世民。
以前拿天道神雷无可奈何，那是因为自身天地元气本就是属于天道，怎么抵御，也都是泥牛入海。
而现在不同，自己已经具备独立成道的雏形，虽然非常浅薄，但是天道笼罩大唐天下，能分到此处的，也未必就有多少。
袁天罡既然不是李世民，就做不到当年聚集天道全力的一击。
试一试！
这个机会难得！
必须试一试！
顾一凡扬起手来，一缕烟气，在狂风中笔直上升，直击阴云。
天雷还未劈下，顾一凡已经先行出手。
如此挑衅，天雷还真如有智慧，登时更加狂躁，剧烈翻滚，一道数人合抱的光柱直劈下来。
将顾一凡那一点烟尘压得粉碎，顺势坠向顾一凡，将顾一凡整个人吞噬。
章叔胤头皮发麻，吞了？
这是被雷霆轰得渣也不剩了？
还没有等书生有悲伤之感，那道巨木雷霆一点点从地面升起。
逐渐显露出顾一凡的身形。
顾一凡单手擎天，手中一面薄薄烟尘，托住了雷霆的底面，将雷霆举了起来。
实则是雷霆不断劈下，但是接触到那薄薄的烟尘，即刻消弭。轰鸣之声震动四野。
不仅如此，这山岭内外，甚至远处，都是雷霆之声，遥遥相传，竟然有超出婺州的感觉。
正如章叔胤所感受的，这一刻，睦州婺州两地，雷霆之声四处回荡。
两州四野的无数黑影，都开始仓皇奔走，再不敢向着村庄和城镇前进。
远在扬州大都督府的袁天罡，手托罗盘，只看到罗盘中银星密布。
他本意是通过天道沟通，找出顾一凡的方位，只要至阴时刻，雷霆一下，顾一凡难免露出行踪。
如今两州处处是行踪，这就等于没有行踪。
这是什么手段？
顾一凡哈哈大笑，终于冒险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袁天罡聚集天道，利用至阴时刻，强化雷霆之力，但也因此让两州之地失去了天道的分布。
顾一凡仅仅是一点龙涎香，初级成道，就填补了两州的天道空缺，反过来控制了天道的范围。
所谓天道，终究不是真智慧，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死物。
要不然，又哪有皇朝更替一说。
在这两州之地，大唐天道因为袁天罡的操作，聚集一点，整体反而衰微。
如果这两州就是天下的全部，顾一凡就完成了一次天道轮回。
天道所向，人心所依！
都是胡说八道，无非是拳头够大！
顾一凡思有所得，袁天罡也不是泛泛之辈，立即猜到了七八成，当下以右掌拍罗盘，便要切断七煞锁魂阵的天机。
“七位玄甲兵，跟随老夫三十六载，生生死死从无怨言，袁令官这边要放弃了吗？”
秦琼冰冷的声音响起。
袁天罡手掌离罗盘两寸，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秦琼，有些苦涩，口中说道：
“这都是为了大唐万世延续！”
秦琼言语步步紧逼：“我这七位弟兄，所在的大唐就不是大唐了么？他们便不是大唐的子民了吗？”
袁天罡心中不以为然，些许小兵的性命，岂能与大唐国诈相提并论呢？
但是他深知秦琼的本性，当年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秦琼不忍，为李世民责怪也不从命，跟他说大义，是没有用的。
袁天罡说道：“既然国师能破解七煞锁魂阵，胡国公神魂与之牵连，怎么会不知晓？”
秦琼迟疑了一刻，冷漠地说：“国师仙人哉，我已经感察不到其天道余烬。倒是袁令官，你如今撤阵，两州天道尽归扬州，置两州之民于何地？”
袁天罡无言以对，秦琼此刻的固执让他感到意外，而他总不能就此承认不及国师，他收起罗盘，转身向外便走：
“也好！我就看看国师的手段，只是说他已经归还天道，我却是不信，与胡国公共观之。”
秦琼见他走出大堂，他转身面对剩余的玄甲兵，彼此青光闪烁，都不言语。
顾屏山这里，顾一凡一仰头，手中烟尘凝聚，将雷霆徐徐推回阴云，然后双手一合。
阴云中雷霆狂鸣不止，闪电却出不得云层，随着顾一凡的双手相合，逐渐收拢，最后挤作一团。
越来越小，最后凝聚成一点，化作金黄色，犹如皇朝龙袍般的金色。
这一点金色，越来越小，小到极处，无声溃散，化作金色粉尘，如天女散花，漫天撒去。
两州之地的天道一时沉沦，没有半年一年的，怕是再难凝聚。
顾一凡对此也非常意外。
他原以为，可以磨碎天道，想不到天道居然是不生不灭的。
因此，他倒也没有想到，这居然会导致两州暂时失去了大唐天道的笼罩。
“难怪，难怪!”顾一凡顿时醒觉。
想不到，历史居然是这样，怪不得陈硕真的起义，军势强盛。
原来是这样。
先前一直很奇怪，凭什么大唐盛世之下，一地造反，会如此强横。
原来是两州之地，天道衰微的缘故。
大唐的府兵，在这里便是没有天时之利，两州百姓对大唐也无畏惧之心。
只是，这样一来，夜间之时，百鬼横行，百姓必定逃离，又如何聚集民众造反呢？
方才，婺州城中有高人出手，却不知道是谁？
此刻雷霆消弭，草庐院落周围，群鬼逃避，章叔胤小心翼翼地出了草庐，来到顾一凡身边。
“顾郎君，这，这天雷被你灭杀了？”
顾一凡笑道：“未曾，只是散逸了。”
“那还会再来么？”
顾一凡哈哈一笑，没有回答。
此时空中月牙复现，冷光倾泻，山岭下，黑影密布，朝着婺州城涌去。
章叔胤看得浑身颤抖，望了一眼顾一凡，没有再说话。
顾一凡心中得意。
虽然这短短一战，消耗了大部分龙涎香，但是二十五年了，终于脱困。
他手指婺州城，豪气顿生：“章郎君，你与我同去，我们进城去！”
章叔胤知道顾一凡一直不肯入城，如今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必定是伤势大好了，也为他高兴。
但是提到进城，他禁不住有些气短。
再怎么猜测崔参军，他都不想亲自去验证。
“我们一起去见见崔义玄，他也没几年活头了，见一面，少一面。”
顾一凡突然感伤起来，迈开步子下山。
章叔胤只好赶紧跟上，同时不断回头看向草庐，口中急切说道：
“我的书，我的书还未曾带。”
“无妨，那院落，野兽山魈不会进去，反而是你在那里，山魈还真是要去找你的。”
顾一凡哈哈笑着，章叔胤心中安定不少，只是看着远处的婺州城，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也许自己想错了呢？
章叔胤这般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