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雨一直下到今天早晨6点多才停。自由市场自然是休息1天,周文忠也难得睡个懒觉。可强大的生物钟再加上“天皇”一直哼哼唧唧的叫唤想妈妈,还是在7点钟就翻下床出门溜狼。
周文忠回来后也没闲着,握住铁掀开始清理宋家小院里的雨后淤泥。滋滋啦啦的干活动静,吵的其他住户也睡不安生。
上午8点半,周文忠穿着黄胶鞋卷起裤腿。捅开宋家遗留下来的胶泥灶台生火烧水,一食堂里的职工也陆续开始走来。
“周股长这就是您家啊?好家伙真够可以的,别动别动,我来我来。”
1名职工把手里的粮食袋放在灶台上,很自然伸手接住周文忠手里递来的烧水壶。先是从水壶嘴里倒出一些水在地上,然后走到院内桌子前拿起1个瓷碗,自己给自己倒水。
“来这儿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跟我客气。桌上是我买来的卷烟,自己拿着抽。”
“好好…”
职工看着破木桌上面1盒孤零零的9分钱葵花烟,撇撇嘴叹口气。
“等会儿还有其他同志要过来,这包烟也不够,我先去买两盒预备着。”
“行,我给你钱。”周文忠伸手进兜掏出2毛钱递过去。
“不用,我兜里都有。几包烟又不值什么钱,周股长您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不等周文忠再说话,这名职工就跑出四合院,开始寻找附近的供销社。
“忠哥忙着呢,刚才我看见你们一食堂的工友来了呵呵…”
“是小许啊,星期天你不搂着媳妇创造下一代,跑我家门口干什么?”
许大茂没掰扯自己在周文忠嘴里的称呼,眼珠一转,听出周文忠已经把宋家房子拿下,伸长脖子观瞧院里的布局。
“那什么,有点事儿想请你帮个忙。保卫处至今也没把我的自行车还给我。”
“哦,你把车牌和车本拿过去就行了。”
“我给他们了!他们说最近忙,让我先等等。”
“那我也招,谁让你最一开始就不准备好。”
“呵呵…”许大茂又仰头看看破烂小院,微微摇头返回自己家。
“周股长忙着呢?我来我来…”
又1名工友走进四合院把粮食袋放在桌子上,抢过周文忠手里的铁掀开始干活。
“这就是周股长您家啊?您这也太简朴了!”
周文忠擦擦手答道:“清正自律是每1个共产党人为官的底线,决心走政工路线就一定要耐得住清贫。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今天要来我家,我连葵花牌香烟都不舍得买。”
“周股长您的觉悟真高,相信有您的带领,咱们一食堂肯定能大踏步的前进。”
周文忠摆摆手说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工作。要靠我,同时也要靠你们,咱们共同努力共同进步,全心全意为轧钢厂的一线工友们服务。”
“周股长您说的真好!一身正气!”
“呵呵。”
周文忠又听到急促脚步声,从院门口走进来2位工友手里提着网兜,里面放有2个烧鸡罐头。
“拿回去!你们把我这儿当什么了?出去!”
“这…周股长这…”
“出去!我家不欢迎你们俩!”
周文忠把他们俩一直推到四合院大门口,站在台阶上先是瞅瞅过路人,然后大声呵斥道:“你们俩这是诚心要害我呀!伟人同志提出厉行节约,估计全国群众一心,共同客服困难的号召都忘了!张子善和刘青山的教训还想发生在我身上!国家的三反、五反运动都忘了!我真想对你们俩大喝一声你们危险了!”
周文忠说完话就离开,心里对于这年代的人很是无语。上门送礼竟然还生怕外人不知道,他们俩怎么不敲锣打鼓再放挂鞭炮热闹热闹。周文忠头也没回的离开,剩下这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附近路人脸上带着鄙视对着俩人开始指指点点。之前去买烟的职工正巧也走了过来,看见俩人手里的网兜后憋不住乐出声。
“我说你们俩真够可以的,哈哈。行了行了,你们俩可欠我1个人情,把东西都交给我吧。”
“这…你可一定要送出去。”
“手拿把掐。”
“那我们俩还进院吗?”
“进个屁!赶紧回家玩儿去吧。”
2人把网兜交给同事,对方把2个罐头瓶从网兜里捡出来。伸手把四合院大门上的对联撕下一块包严实罐头。把白颜色的纸露在外面,冲着2人挥挥手走向周文忠家小院…
临近中午12点,周文忠看着灶台上堆里起来的粮食袋开始清点收获,刚才的那群职工也因临近饭点而提出告辞,周文忠假模假式的客气两句让他们留下吃饭,但还是被他们委婉拒绝。
“白面15斤、大米20斤、烧鸡罐头6瓶、海棠罐头2瓶、春城香烟1条。这个数目还行,他们这些人平均2斤粮食的孝敬。”
周文忠清点完收获,蹲在地上摸着天皇的脑袋说道:“真是生不逢时啊!要不然你过个满月,他们也得给我上供。”
另一边的方家胡同内。齐立勋双腿生风走路速度挺快,身边有1位将近40岁的妇女提着布兜跟在后面。
“你就不能慢点?”
“不会!”
“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回家了。”
齐立勋满脸不耐烦扭过头说道:“赶紧走!”
中年妇女听后站在原地,右手抓住左手腕,转动布兜就是不迈腿。
“要不是今天有正事,我高低也得踹你一顿。赶紧走!”
中年妇女翻个白眼扭过头,这副表情和动作发生在37岁的妇女身上,看的齐立勋只想吐。强忍住胸口处的恶心感,使劲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伸手捏住自己媳妇的袖口,向着张宏义家门口方向提溜拽去。
“咚咚…咚…”
“来了!”
张母打开院门看看俩人说道:“粮站是星期一休息,老张在粮站还没回来。”
“嫂子,我知道他不在家。今天是我媳妇找你有事跟我没关系,你们俩聊着。”
齐立勋伸手在媳妇背后轻轻向前推了一下,冲着她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那你赶紧进来吧,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外头地上都是水。”
“好嘞老姐姐。”
齐立勋在距离张家不远处的胡同里听见关门声,点燃根烟向着大街上走去。
夜晚8点多,张秀英裤腿卷起,脚踩一双化工凉鞋,左手网兜里的玻璃罐内装着8条泥鳅,右手握住手电筒走进自己家院内。
“你怎么才回来,又跑到哪去野了?”
对于自己母亲的提问,张秀英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向水龙头跟前把泥鳅倒进盆里。
“问你话呢!你看你闺女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张宏义把报纸放在茶几上说道:“一看就知道她去逮泥鳅,明知故问。”
张秀英擦着手走进堂屋,拿起笸箩里的两馒头就往嘴里塞,眼神时不时撇向屋里人。
张母摁住报纸看向自己男人问道:“你三闺女那事到底怎么个章程?”
“我反对!”正在啃凉馒头的张秀英大声喊道。
“有你什么事?你知道我和你爸说的什么吗?”
“那我不管,只要是你们同意的事我就反对,你们反对的事那我就同意。”
张秀英姥姥对着她勾勾手指头,张秀英嘴里叼着馒头走到近前。
“你爹妈又哪得罪你了?”
“他们俩趁我没在家,偷摸把我孩子送走了。”
张母拿起鸡毛掸子说道:“妈你甭搭理她,成天在外头野习惯了没一点规矩,做事也不知道轻重。那天晚上她在电影院门口捡来1孩子,说是要把孩子带到学校里显摆。”
“我捡到就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把她送人!你们要是想送人,你们自己怎么不去外面捡?”
老太太摘下老花镜摸摸张秀英的脑袋说道:“他们在商量你姐的婚事呢,你三姐嫁出去以后那间房子就归你1个人住,这一天你不是盼挺长时间了吗?”
“那我不管,只要他们同意的事我就反对!”
“他们说明天晚上吃鸡腿,这事你也反对?”
“反对!就是反对!”
“得!那我也不管了,你妈要是打你,我可拦不住。”
张秀英跑出堂屋扶住门框喊道:“我反对!”说完话就跑。张母在后头紧追几步,眼见撵不上只能作罢原路返回。
“不用搭理她,等过几天她就自己忘了。”
张宏义也没了看报纸的心思,喝口茶说道:“是不是太早了点?”
“反正早几年晚几年都一样,国家规定的妇女18岁就能结婚。咱们要说的是这个人!老齐他媳妇递的话,如果咱们不同意,我怎么去回话给人家?”
“你就直接告诉她三丫工作还没稳定,现在不着急找对象,再过两年也不迟。”
老太太坐在高凳上,缓缓搓着手中的3股细棉绳,低头看着正在转圈的锥形线坠。
“宏义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很清楚,那个黄家后生我也托人打听过。要是搁在旧社会时候我不说什么,反正有个铁路段的老爹在那支应着,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可有些事吧,咱们得看人家孩子自己的本事。我还能管你们俩人几年?你们俩还能管秀英她们姐四个几年?三丫是你们俩的闺女,婚事也是你们俩说了算,我说的话能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以后也别埋怨我。”
老太太把三股棉绳打个结,收好笸箩站起身捶捶后腰,走回自己卧室休息。堂屋里的张家两口子则是沉默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