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堂里内，周文忠看着后厨里堆放的今日食材份额，暂时还没拿定什么好主意。
60斤藻类代食粉。
土豆、萝卜、白菜共计220斤。
代食粉、高粱面、棒子面、小米共计1250斤。
棉籽油6斤。
这就是两个车间，共计将近1400名工人一天的饭菜定量。
“周股长，咱们今天是按照前几天那种方式来做吗？”
周文忠被帮厨的话打断思绪，抽着烟指挥道：“代食粉和高粱面按37比例做成馒头，剩下的代食粉和棒子面掺在一起做成窝头，这两样都走粗粮饭票。小米蒸成饭走细粮饭票，职工们先到先得。土豆炒成丝，白菜萝卜一锅炖。”
“没粥啊。”
“藻类代食粉里有海带，萝卜缨切碎直接扔进去。海鲜汤。”
“明白了。”…
周文忠把油桶提提起晃晃，趁其他人不注意，舀出2斤油倒进玻璃瓶里丢入空间。再往油桶里灌上水，反正掌灶师傅是傻柱，他就算知道也不敢吭气。拍拍手盯了一会儿其他人工作进度，走出后厨径直走向保卫处办公室。
“岑哥，你们这队人马和冷库那队保卫员，这个月还有多少饭票？”
岑安平听到自己换了名称也没在意。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直接丢过去，周文忠接住后翻开查阅。
王昌达在的时候这队保卫员吃饭压根就不用换饭票，而且每月会派人过来一食堂里，直接把当月饭票一次性全领走。
“你不用多想，王昌达和我们的交情就那么回事。要不然他前几天能在审讯室里抢枪自杀吗？我偷偷告诉你，这个规矩是张部长亲自立下来的。”
“嗯明白。方便说句关门的话吗？”周文忠指指窗外问道。
岑安平收起笑脸，关上窗户指指椅子。周文忠坐下说道：“往后你们的保卫员，只要是见到我周文忠开的条子，冷库和仓库那边不管领出来多少货，按照总数直接扣下2成。”
见岑安平不接话，周文忠翘起二郎腿点上根烟说道：“你的人你负责，我的人我负责。而且这个账面永远能对的上，咱们要的只是出库以后的量，其他的决不掺和，绝对的万无一失。而且你和我在这里面只是其中2个人，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不瞒你说，这里面足足有5个人呢！”
“可，要是万一呢？”
“假设出库单上写的100斤小米，实际上只领到80斤的粮食。那关我周文忠什么事？又不是我去领的东西。这事也跟你们保卫员扯不到一块，出库时候明明有签字，时间过去这么久才想起来查？查他奶奶个腿儿！傻子才会认账！出库单上签名是假的？”
“你找的谁？”
“以后我会让傻柱每天早晨拖着地车进仓库领粮食，他见了你们保卫员浑身就打哆嗦。你们咳嗽一声他就头晕眼花，保证他认不清楚秤。话又说回来了，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傻柱他1个经常盗窃的三只手偷东西很合理吧？把他拉出去打靶也不冤吧？”
“我是问，这事还有哪3个人在其中？”
“不能告诉你，这事你就和我对接。”
岑安平思索一会儿，心里盘算保卫处里谁最适合背锅，半晌后点点头算是答应。一食堂每天负责1400人的饭菜，抠出2成也有200来斤。自己每天起码40斤粮食进账，1个月下来就是1200斤。也不对！自己也得上供，想来想去也算清楚每个月能挣多少钱。抬头看见周文忠那张已经看透一切的笑脸，岑安平明白自己刚才算是彻底丢人。
“动静这么大，太明显了吧？”
“白天又不往外运，咱们等晚上以后，把当天截留下来的粮食直接拉到你们北门保卫处里放着。”
“然后卖到自由市场里？”
周文忠嘿嘿一笑答道：“来回运费不要钱吗，而且这么多人过手，保不齐就被有心人看出来端倪。把粮食放在你们保卫处里只是寄存1夜，第二天早晨采购科那边就会直接入库，至于采购单可以回头再填嘛！反正都是他们的事，轮不着咱们操心，他们采购科对这行比较专业。咱们俩人要做的就是2点一线，把这些粮食从库房拉出来以后先放你这，然后采购科再从你这里把粮食拉进库房。”
岑安平歪着脑袋笑笑，重新打量起眼前年龄不大的周文忠。
“你可真是天生干后勤的料，组织上把你发掘的太晚了。你说你这些招数都是哪儿学来的？”
“小时候在家里饿怕了。进工厂以后我也总想找个低保吃吃。咱们每个月就按照25次来计算，每人每次分粮食假如是40斤，1个月下来也就1000斤粮食。这才能卖多少钱？这其中还有代食粉呢，都是辛苦钱！而且咱们一旦走公对公账面，那只能按照溢加粮来算钱，这个价格不会太高。跟自由市场里的价格完全没有可比性，但相对来说咱们承担的风险很低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比方说白面每斤2毛2分钱，溢加粮顶天才2毛8、2毛9，咱们也得留点余地给其他人。”
“那也不少啊！最起码每人每月两三百块钱。”
周文忠摆摆手说道：“不一定有那么多。不说这话，万丈高楼从地起。咱们先把地基打好再说，就当是吃低保，长长久久才重要。弟弟我先走一步，还得去谈下一家呢！”
“啧！”岑安平站起身一撇嘴，把周文忠重新摁回椅子上说道：“你先等着！”
说罢后，岑安平脚步加快冲进资料室。不大会儿拿着2条中华香烟走出来，塞到周文忠手里。
“哎呦岑哥！你整的这套都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必须收下来！咱们哥俩不说这话！”
“得嘞！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先拿着。下次可不兴再这样了哈，走了走了…”
岑安平把周文忠从北门审讯室，一直送到行政楼下，足足送了20多分钟才挥手再见。
“咚咚…咚…”
“治元秘书忙着呢？有个情况我拿不定主意，得向您单独请示一下。”
刘治元听后瞬间就来了精神，周文忠上次可是给自己送来200块钱，从周文忠的表情上来看，这次的钱肯定更多。左右瞅瞅屋里的3名同事。端起茶杯离开座位走出办公室，俩人一直来到走廊尽头才停下脚步。
“哎哎哎…别别…水洒了水洒了！”
俩人一阵客气，周文忠终于把手里的2盒中华烟塞到刘治元兜里。
“你看看，我都说水洒了吧！有事就说事！”刘治元低头擦着自己裤子说道。
“是这么个事，最近的粮食行情您也明白，谁家也没有富裕粮食吃。工友们非但不理解咱们后勤的难处，还整天抱怨采购科那群人不作为。我有个朋友在外地有点关系，他能弄到点粮食。可您也明白这种大批量交易的事不能公对私，所以吧…我想在您这儿讨个人情。”
“就这事儿？”
刘治元连周文忠说的标点符号都不信，这年头压根就没有卖不出去的粮食。
“对，就这个事。”
“这种粮食怕是不干净吧？”
“不瞒您说，我虽然是个炊事员，但对粮食这种事我也不怎么懂。所以才恳请您找个懂行的人，我带着他先去我朋友那里瞅瞅。真要粮食真有问题，我也能尽快避免犯错误，全当是好心办坏事。可粮食要是没问题，咱也算是能帮帮厂里的工友们解决实际困难。”
刘治元点点头说道：“嗯…你去厂妇联办公室找刘素娥。她在这方面是行家，应该能帮得上你。”
“好嘞！那我先走一步，方便问一下这位刘素娥同志是…”
“你猜呢？”
“明白了！”
刘治元目送周文忠跑上楼梯，来到3楼厂妇联办公室内。
周文忠也在里面找到了30来岁的刘素娥，又黑又壮的中年妇女穿着1身天蓝色的布拉吉。腹肌就像是怀孕5个月的孕妇，手腕上的梅花手表皮带已经调到最大尺寸，但还是一副随时都可能被她粗壮手腕崩断的样子。
“那个…刘治元秘书让我来找您的。”
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的刘素娥摁灭烟头，张嘴“嗬～呸”往脚边痰盂里吐口痰，抬起头瞅一眼周文忠的穿着打扮。
“他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请教？”
“他是我弟。”
“哦哦哦…是这么回事，我朋友能搞来一批粮食，想让您帮着给掌掌眼…”
刘素娥打断周文忠的话问道：“多少？”
“每天差不多能入库200来斤。”
“我是问你，我到手里能有多少？你这人说话咋这么磨叽！”
周文忠被她的直截了当说话方式惊住，眨着眼乖乖答道：“2成归您。”
“哦…几个人在里头有份？”
周文忠展开手掌答道：“5个。”
“我知道了。”
“啊？您看我这事？”
刘素娥把文件摔在餐桌上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还让我说几次啊？不是每天都有吗！有什么话留着下次再说不就行了！你人不大，说话倒像跟个老头一样。”
正在屋外偷听的刘治元，赶紧捂住嘴憋着笑“噔噔噔…”跑下楼梯返回自己办公室。
“哦哦哦…”
周文忠脑子有些迷糊，点着头走出办公室。回头还想再瞅一眼这位奇女子时，木门就被刘素娥从里面重重关上。门框还在“嗡嗡”发出颤音，天花板的灰尘也落在地上。
周文忠甩甩头，把杂念甩出脑袋。深呼吸后敲响采购科齐立勋的办公室房门…再然后是食堂主任李钟文的办公室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