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阿尼说着,就伸出,他那血迹干涸的小指,道:
“第一次断指重生,用‘土鳖虫’续骨生髓的药性。
第二次扒皮刻骨,用‘木蜘蛛’血肉白骨的药性。
这两只蛊单独用,都达不到我要的效果,但用‘五子衍宗’拔高之后……”
“你说那‘蚕宝宝’一样的虫子,就是‘五子衍宗’?”
“是啊。”
庶阿尼一副那有什么稀奇的表情。
“你一下就用掉两只?”
庶阿尼面对少年地质问,顿了顿,心道那还不是拜你所赐,但嘴里溜出来的,却还是“是啊”俩字。
少年平息了自己震惊的情绪,劝慰自己,“物以稀为贵”而已,“物以稀为贵”而已……
就这样嘀咕着,又回到了问题本身,道:
“那晚竞宝时的说法是对的。
‘五子衍宗’本身是个百搭。
对症下药时,需要个搭子。
比如,要是想治愈‘不生养’,必须搭配九死还魂草……”
“不是。”
庶阿尼否定了他的说法,道:
“是要搭配地黄虫。
搭配九死还魂草,那是炼制疗伤圣品‘更上一层楼’。”
“‘更上一层楼’?”
“对啊。
据医书上记载,这‘更上一层楼’可以医治不愈之伤。
而且在治伤之余,还能破境。
就是说,伤好之后,修行的境界,会直接突破到下一境。”
“这是因祸得福啊!”
雁哈哈忍不住插嘴,赞叹道。
“所以,试剑亭有明令,禁止我在离域买卖九死还魂草。”
“那晚……
竞宝……”
“还不是变通的办法。
你懂得……”
“我不懂……
我真不懂!”
“没有‘那里’的允许,我哪有胆子,敢拿九死还魂草,给监市大人充抵份子钱……”
少年这才明白,庶阿尼说的“那里”,当是试剑亭。
这也就说明,那晚的竞宝只是一个掩饰,怪不得来得突然,来得悄无声息,原来只是为了交易这九死还魂草。
而这个买家,也定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居然能走通试剑亭的路子。
感慨归感慨,羡慕归羡慕。
这些,都不是少年想知道的事情。
少年想知道,庶阿尼有没有卖出过“五子衍宗”,或者说有意向卖出“五子衍宗”。
庶阿尼的答案是否定的,理由也很充分。
他不可置疑地道:
“我绝不会卖出‘五子衍宗’,我有大用。
我要炼制雪蜂蛊,需要冰蚕,更需要大量的‘五子衍宗’。”
提到雪蜂蛊,庶阿尼有些兴奋。
他道:
“若有一日,在冰天雪地里,大雪纷纷时,你看到一群忙碌的蜜蜂,在采撷雪花之蕊。
那就是我,庶阿尼的杰作。
这雪蜂蛊,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少年不想探听,他的修炼秘密、修炼方向,更没有闲暇,听他把未来描绘得天花乱坠。
他只想知道,杨金环、柳银环为何要来盘龙谷。
便趁庶阿尼抒发感情、畅享美好之时,悄悄问了一嘴,道:
“你最近卖出过什么?”
庶阿尼稍稍有些失望,但还是收回了幻想,如实作答,道:
“地黄虫。”
“卖给谁的?”
“不知道。”
“在哪卖的?”
“鬼市那边的盘龙谷。
对了,就是大劫案发生前的那晚。”
“那你可知道,是谁买了九死还魂草?”
“知道啊。”
“谁?”
“芮州监林业。”
事情就此真相大白。
芮州监林业,先是制造了大劫案,抢走了,买不到的‘五子衍宗’。
再透过关系,买通试剑亭,取得九死还魂草……
雁哈哈前一刻,还笑吟吟地听得认真,下一刻却一拍书案,“腾”地站了起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愤怒,连带庶阿尼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
庶阿尼忙问道:
“我哪里说的不对?”
“没有,没有……”
少年一把扯住雁哈哈的衣袖,让他别冲动,坐下来,一边给庶阿尼解释。
他也不隐瞒,一切据实相告,道:
“他的兄长死于那场大劫案,我家老祖也因之被困,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嗯……”
庶阿尼表示可以理解,跟着喟叹道:
“那天,我看到有两名不系境界的高手,倾尽全力,以命相博……”
“两名?”
“嗯。
两名。
怎么?”
“该是三名不系境界,还有一名符师。”
“不会!
我不会看错!
我在试剑亭,是见过不系境界的,不会看错。”
庶阿尼说着,看向已恢复了平静的雁哈哈,继续道:
“说到符师,离域仅存有的,也就是你这位蓝符师……”
他转过脸,却瞧见,少年的面容上,疑云浓郁低垂,眼眸里,星光磅礴晦暗,忙闭上嘴巴……
庶阿尼的心里,竟有恐惧在滋长,是被少年的眼眸吓到了吗?
原来,这双眸,才是少年最后的底蕴。
看着这样眸,他转而联想到,在试剑亭,听说的一个传奇,一个英雄的传奇。
传奇里说,那个英雄的双眸……
庶阿尼忽然笑了,对着少年,意味深长地笑了,道:
“我们结拜吧。”
“诶?”
少年实在跟不上,他这天马行空的想法,诧异道:
“为何?”
“你看不起我?”
庶阿尼委屈得似乎要掉眼泪。
少年能看出来他是在演。
但,体谅他顶着心神涣散的压力,还要卖力表演,着实不易,也就不戳穿他。
只是妥协地道:
“不介意的话,就给个理由。”
“仰慕!
足不足够。
不够还有。”
这个理由确实足够牵强。
除了庶阿尼自己说的,那个不知咋来的“离域第一高手”,少年实在想不通,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仰慕。
虽说理由牵强,但少年能体味到,庶阿尼的真心实意。
或许,他有不方便吐露的隐情吧,就没在多问,只是道:
“我足够危险。
你确定?”
“切!”
庶阿尼不屑一顾,嗤道:
“有多危险?
是想冲出这离域,看看这离域之外的天?”
少年被他怼得无话可说,心里直打鼓,还真看不透,这个半大的孩子。
自从听昆韶说有“星辰试剑”,少年的直觉,就告诉自己,这“星辰试剑”,是自己冲出离域,回到天域的关键。
这事,自己跟谁也没提过。
庶阿尼见少年没了言语,以为他被自己的豪言吓住,又加把劲儿,神秘兮兮地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们这离域,修行境界,最高只能达到不系。
再往上呢?
不系境界,肯定不是修行的尽头……
还有啊。”
他一指书架上的那只神俊白雀,道:
“我曾坐着我的白雕儿,贴着大海,往天边飞,你猜怎么着……”
“怎么?”
“我不知不觉,被调换了无数次方向。
我以为,我始终在沿着一条直线飞。
哪知,我是在绕着,这离域大陆转圈……”
被他吹嘘得,云里雾里的雁哈哈,却纳了闷,指着那白雀道:
“你管这叫白雕儿?”
“说具体点,应该叫鹰蛊。
送你玩几天?”
“不不不……”
听说是蛊,吓得雁哈哈把双手摇得似芭蕉扇,道:
“玩不起,玩不起。”
少年也被他逗乐,笑道:
“我不知道我的具体年龄,大概二十出头,你呢?”
“那没关系。”
庶阿尼说得很随性,也很有滋味,道:
“你多大都没关系。
不论你多大,我都比你小点。”
他想了想,却已经改了口,道:
“大哥,你还是先回到黄冢寨的客栈住下。
明天,我让小花花,给咱们举行个隆重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