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第七支队伍走入自己的体内,又被跌穴符、返首符驯服成生命的活力。
却犹豫了,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
哎呀呀……
哪里有鬼,这只是法阵的幻化,其实都是纯粹的天地之力而已。
少年在这里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看见此情景的监市,却怒火上头,喝道:
“还愣!
变阵啊!”
他话音未落,冥河之水,也就是十剑冥河法阵的第十剑,突兀地窜出一道水柱,如一头怪兽,气势汹汹地扑向少年。
这水的威力,少年领教过,哪里敢怠慢,爬起来就跑。
好在,有了天牢符阵,那一道道如人墙的队伍,再也挡不住他。
他连蹦带跳,两步便来到草丛,撒腿就跑。
冥河水,扑了个空,却不追逐,狞笑着,沉入河底。
少年没跑几步,前面又是一条冥河。
远远的上游,有一支队伍,整齐划一地,缓缓而来。
“草!”
少年失望地骂道。
既然队伍从上游来,那就往上游冲。
少年顶着队伍疯狂地奔跑,队伍里的人,被他一个接着一个羁押在天牢,又被禁制成小而又小。
可队伍还是那么长。
上游之上还有上游。
他想要停下来思考,但不能够。
因为,只要他停下奔跑的脚步,冥河的水,就会如影随形,扑上他的脊背。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夸父逐日告诉我们,人不可能永远奔跑。
少年也不能。
他终于被冥河水扑倒。
这时,少年才发现天牢符阵的强大,也才发现这冥河三千弱水的狂躁。
冥河水要腐蚀他的身体。
天牢毫不犹豫地把冥河水羁押。
可弱水三千,在天牢里躁动,竟能与天牢禁制对抗。
战个你来我往,天牢禁制还逐渐落入下风。
少年的皮肉、血脉、骨骼、毛发,一寸一寸的皲裂,跌穴符和返首符又闪电般地,将它们修复如初。
这是个极度诡异,且令人作呕的画面:
少年的身躯破碎,被粘合,又破碎,又被粘合,再破碎,再被粘合……
每一个冥河水浪砸在少年身上,少年的全身上下,就“嘭”的一声,升腾起一层血雾。
……
“嘭……”
“嘭……”
“嘭……”
……
就这样,少年体外的天牢符光,和体内的跌穴返首符光,一次又一次挡住了冥河水的侵蚀。
可,仿佛被洗劫的符光,在每一个冥河水浪过后,便暗弱许多。
但,这不是事。
虽然冥河法阵,限制了天牢符阵,调用这天地之间的力量,但少年自有补足这力量的办法。
他只要站在,那脚步永不停歇的队伍的前方。
那队伍里的“人”,就会不断被天牢符阵羁押,从而转化为天牢符阵自己的力量,还供给跌穴符和返首符使用。
只要天牢符阵、跌穴符、返首符有充足的力量可以调用,就能扛住冥河水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狂躁暴动。
这样以来,少年也就有机会,好好打量打量这座冥河法阵。
首先可以肯定,这法阵的源头必是某个取象符。
若是遁甲符、融合符、秘藏符之类,少年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法阵的攻击方式,是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鬼魂,和冥河的三千弱水。
这岂不是说,这个法阵,说不定会与“己辛游魂符”有关。
己辛游魂最怕对冲,冲开墓穴,游魂也会冰消瓦解。
这是个可以尝试的办法。
少年念及至此,才发现,在这法阵之中,莽莽苍苍,天地一体,自己根本辨别不了方向。
若有个罗盘,那该多好。
他摇着青铜白羽扇,想着有什么器具可以替代罗盘。
那冥河水浪,又扑了上来。
“嘭……”
他暴起一层血雾,却心疼地去看折扇。
还好,有天牢符阵保护,青铜白羽扇并没有继续锈蚀。
可就因这一眼,让他想到了可以替代罗盘的器具。
那就是手中的青铜白羽扇。
在罗盘改用磁针以前,人们是用司南找准方向。
而司南就是一柄青铜铸造的勺。
青铜白羽扇,通体也是青铜。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
少年收拢青铜白羽扇,用食指顶住它的重心,使之保持平衡,然后转动它。
青铜白羽扇旋转如轮,在它停下的那一刻,少年找到了自己动手的方位。
他反手握住折扇,指向那个方位。
幻魔白龙枪如电射出。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少年却往相反的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与冥河交叉。
在交叉口,冥河水竟然断裂。
少年在断裂的缝隙,看到了久违阳光。
秋日的太阳,高高在上,阳光也带着秋凉。
少年高兴地蹦了起来。
监市恼怒地拍碎了桌子。
“变阵!”
他怒喝一声,传下号令。
断裂的冥河水迅速被修复。
少年知道,法阵变幻,又要去转动青铜白羽扇,寻找改变后的方位。
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总会有那么幸运的一次,法阵的断裂口,恰恰就在自己脚下。
不知旋转了多少次青铜白羽扇,幸运也终被少年等到。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不过是句骗人的话。
所谓幸运,都是不断地试错,才能得到的必然结果。
少年不知试可多少次,才有了这个机会。
可是,在他走出冥河法阵的一刹那,又再次掉进了冥河法阵。
真让人心累,心累到绝望。
难道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比少年更心累的是监市。
监市已经度过了雷霆般的勃然大怒,怒火在慢慢平息。
而他已经失去耐心,极不耐烦地问道:
“到底能不能杀死他?”
“能!”
“那还不去!”
十剑冥河法阵内。
冥河骤然汹涌起来,狂风怒吼,惊涛骇浪,就像一头被大红绸惹怒的公牛。
它咆哮着,疯狂地把三千弱水浇灌在少年身上,一浪接着一浪,中间几乎没有间歇。
少年身体上的血雾越来越浓郁,就要变成血雨,淋漓飘洒。
那整齐划一的队伍,也不再走向少年,而是走进冥河。
他们在冥河里融化,就像把雪人扔进滚开的水里一样融化。
而冥河却像吃了春药,拥有永不枯竭的兴奋与力量,一拨更胜一拨地冲刺,没有尽头,也不知高潮到底在哪里。
这是十剑冥河法阵的终极大招——十剑合一。
少年身上的符光,一层一层的暗弱,就像褪皮的蛇,从明亮雪白,褪成晦暗乌黑。
这十剑冥河法阵里,可用的天地之力太少,天牢符阵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更别提跌穴符和返首符。
现在,连整齐队伍带来的力量补给,也被剥夺。
天牢符阵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枯萎只是时间的事。
少年的眼眸里星河飞旋,只要这星辰还在,他的力量就永不干涸。
他拼了命地在指尖转动青铜白羽扇,只要找到方位,即用幻魔白龙枪在着十剑冥河法阵上,劈开裂缝。
在这裂缝里乍露的天光,能给天牢符阵、跌穴符、返首符,补充些许力量。
就是这看似不起眼地补充,支撑天牢符阵、跌穴符、返首符持续运转。
少年得以苟延残喘,不至于迅速殒命。
而少年眼眸里的星光,也开始黯淡。
雄伟的星河,也仿佛进入枯水季节,身材修长许多,河水也不再磅礴。
他自身的力量,也正在被一点点消耗殆尽,幻魔白龙枪凿出的裂缝,也越来越窄。
这是要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