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没有什么赴汤蹈火的事,让氶达乾去做。
只是他在察看了埇原枣林的情况后,才知道,有些事情是粪堆他们这么些个麦客,做不了的。
还得请氶达乾、南乡出马。
为了震慑氶达乾,少年要在他的命门穴上栽种噬心毒蛛符。
氶达乾欣然接受。
噬心毒蛛符要直接纹在命门穴上,这对持有幻魔白龙枪的少年来说,就是一挥而就的事。
在老祖的书房里,氶达乾承纳了噬心毒蛛符之后,就忙着帮趁少年,埋设避难符和必归符。
这个传送点设在书房内,门槛边上,方向反装。
只要踏进书房,就会踩中传送点,来到枣林宅院的正房内,而身后恰是暗间的门。
同样,推开暗间门的刹那,就来到老祖书房的门槛边上,迈步踏出,就是客厅。
推开一扇门,迈过一道门槛,已是相隔几百里的两个地方。
氶达乾羡慕地道:
“这岂不是传送阵?”
少年沉吟了一下,认真地道:
“我觉着,我应该能做出传送阵,但可能需要额外的力量输入。
单纯的符或符阵不行,要是符阵与法阵甚至战阵的结合才行。”
氶达乾眼巴巴地看着少年,就像看一头怪物,满眼的不可思议。
“怎么?”
少年不知他为何这样的眼神,问道:
“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
氶达乾也知道,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连忙否认,却把另一件忧心的事,说了出来,道:
“我这相貌,贸然露面……”
“为这呀……”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红,歉疚地解释道:
“怪我没说清楚。”
他说着走出书房,来到院子,走到柴垛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柴垛点点头,算是答应,转身就走出院子。
少年趁这难得空闲,去看二丫抱着的婴孩。
不知是不是有缘,那婴孩看见少年,脸上笑开了花。
他的笑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让少年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就是喜上眉梢那种状态。
少年乐着问二丫道:
“他叫什么名?”
“没名呢。
姑奶奶说,要你起。”
“我?”
少年愣了愣,挠挠头,道:
“我哪会呀!
那你们平时喊他什么?”
“嘿嘿嘿……”
二丫笑出满满的歉意和调侃,道:
“乡亲们背后都叫他坑三。”
“坑三?”
“对啊。
你看粪堆爷爷,柴垛姑奶奶,他不就是排行第三嘛。”
二丫说得没毛病。
她没说的是,坑三在奂县的方言里,是茅房的意思。
这更对标。
老大粪堆,老二柴垛,老三茅房。
想到这儿,少年笑得蹲下去,再难站起来。
他不敢想象,有一天,与师甫相逢,以师甫的性格,会怎么样对待这个名字。
又能闹出什么样的戏谑。
一念及此。
少年有点想家。
想父山,想消失的烟波池,想没有正经时候的师甫,还有忙忙碌碌的妮。
你们还好吗?
还有小荷,还有小鹿……
见少年从喜不自胜,突然变得黯然神伤,氶达乾、南乡、二丫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更不知如何是好。
整个院子里冷清下来。
有风吹过,竹林窸窸窣窣,灯笼摇摇晃晃,晃得月光也迷离起来。
阵阵凉意袭来。
秋夜,万物萧索,只有孤独正葳蕤。
南乡从二丫手里接过坑三,道:
“胖婶,天晚了,你回吧。”
虽然二丫比柴垛辈分低,但南乡可不敢托大,跟随着村子里的小青年,称呼“胖婶”正好。
二丫有点不放心似的,道:
“要不,等姑奶奶回来。”
少年站起身,从南乡怀里抱过孩子,道:
“不用。
嗯回吧。”
二丫墩身行礼,道:
“谢过小祖。”
才起身回家。
少年仔细端详着婴孩,小黄狗也跑过来凑热闹,抱着少年的大腿,把脑袋紧紧偎依。
它好像在说,一家人终于团聚。
少年的眼睛有些朦朦胧胧。
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就离得那么远,就离得那么彻底,就离得那么步履维艰,处处杀机。
我是要带你回去的。
少年在心里默默地念叨。
这时,柴垛把粪堆带了过来。
粪堆端着前襟,兜着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玉器,急匆匆地道:
“小祖,我哪能分出个好孬。
人老几十辈子,也没玩过这玩意。
我捡顺眼的挑了几块。
您老看行不?
不行的话,我再去拿。
还有好多。”
少年把坑三交给柴垛,去看那些玉器。
粪堆说的那些话,同样夜适用他。
少年看着南乡,道:
“你挑。
做血沁符的”
南乡却一把拉着氶达乾,道:
“你来挑,你是行家。”
氶达乾也不客气,颇有些当仁不让的味道。
他往粪堆跟前靠了靠,瞄了两眼,拿出一块雕刻着“子孙万代”图案的玉佩,递给南乡,道:
“这块好,未经把玩的新玉,适合佩戴。”
南乡接过来,在手里反复摩挲,又凑近灯笼,借光看质地。
果然玉质细腻,又白又润,有点舍不得。
少年看她那小儿女的样子,读出了她的心事,祝福地笑笑,伸出手,道:
“给我吧。
我给你俩换个样貌。
再给你个防身的手段。
如何?”
南乡当然乐意,把玉器交给少年,问道:
“现在?”
少年点点头,抽出青铜白羽扇,幻魔白龙枪已到扇尖。
他只是沿着玉器的边,切下米粒大小的三块。
就又把南乡视为定情信物一般的“子孙万代”,还给了南乡。
南乡紧攥在手心里,看样子就是要珍藏。
少年转身回到堂屋,坐下来,全神贯注地去刻符。
其中两块刻上丁辛失囚符,另一块刻上癸癸天网符。
两枚失囚符分别镶在氶达乾与南乡的印堂穴。
那枚天网符则镶在南乡右手小指的少泽穴。
天网符的威力南乡是知道的。
雁哈哈试符时,她就在旁边。
以她的眼光评判,在雁哈哈所有试炼过的符中,天网符是最凶猛,最阴毒的,没有之一,是杀符之冠。
天网四张不可当,
临头必定有灾殃。
若是有人强出手,
立便身躯见血光。
中此符者,轻则修为尽毁,重则一命呜呼。
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臣服,祈求施符者,别让天网落下。
天网不落,尚可匍匐而出,保得周全。
此时,南乡一身的本事,已不是随便哪个修行者,能够得望其项背。
种符已成。
少年一身轻松似的,对南乡道:
“我承诺的,都已做到。”
南乡也是同样的轻松,炫耀似的从荷包里拿出叠得齐整的纸片。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很珍惜的样子。
那是三张纸。
她递给少年。
少年看时,见一张是“照身”,一张是“过所”,一张“传承”。
“照身”是籍贯登载,“过所”是通关文牒,“传承”是修行源头。
这上面,是一个叫“周晓楠”的女人。
“哦……”
少年这才意识到,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影探“南乡”,只有个叫“周晓楠”的“有命挣”。
他看向氶达乾,意味深长地笑道:
“您该是赵达一,赵兄?”
氶达乾给他抱拳作揖,道:
“见过柳兄。”
少年赶紧回礼。
“这……
这……”
柴垛惊呼出声。
因为她看见,氶达乾与南乡的脸,正一点点改变,就像有无数只蚯蚓,在他俩脸上扭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