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微媚的宝库坐落在郡守府的后花园。
从外面看,那是栋南北、东西均有约四丈长的两层楼,四周有守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把守。
花微媚带着氶达乾、南乡、婢女,一行四人,来到后花园宝库前。
此时,正值辰巳之交,守卫换岗。
门前的四名守卫,给花微媚见礼后,一起远远地走开。
其中两名回去休息,两名笔直地站立,就地警戒。
花微媚拿钥匙打开门,推开。
南乡以为,眼前一定是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的宝光。
哪知,顶头却是面黯淡的灰绿色的青铜墙,墙面上是简单的祥云纹饰。
原来外面的两层楼,只是宝库的遮掩。
花微媚的宝库是青铜铸造。
三丈三见方,一丈半高,下以十六个石墩垫基在九宫格的交叉点,离地三尺。
上不见天日,下不履尘泥。
看得南乡目瞪口呆。
这……
这……
这青铜宝库,不会影响符的力量吧?
她听少年讲过,青铜在符文方面的重要作用,心里不由忐忑起来,脑门也沁出一层细汗。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从花微媚的状态看,她的生命不会有危险。
南乡顾虑的是,若这次劫财不成,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
青铜宝库无窗,门前是石阶,门锁是“七巧板”式的鲁班锁。
花微媚独自走进楼内,踩着石阶来到门前,以身遮挡,拨动七巧板,打开了青铜宝库的门。
可仍然没有南乡想象的宝光外泄,只有整整齐齐排列的,高至库顶的山架。
山架上,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大小不一的木箱。
“进去!”
花微媚站在石阶上,侧过身,对着氶达乾喝道。
氶达乾慌忙跑进青铜宝库,站在门口,转身,回望,一脸的茫然。
“往里走!”
花微媚又对他喝道。
这次,氶达乾一直跑到后墙,才敢停下,回头张望,说不尽的惶恐不安,还有瑟瑟的悲戚
花微媚又一指南乡,亮出“灵珠子”,道:
“你,拿着这个,进去!”
南乡乖巧地依她所言,接过“灵珠子”,迈进青铜宝库。
花微媚一边关门,一边对南乡道:
“事成,你使劲砸门,我自会来开。
不成,以三天为期,我来接你俩出去。”
“嘭。”
她说完话,毫不留情地锁死了青铜宝库。
走出楼外,依旧给门上锁。
花微媚为自己的机警与狡猾暗暗得意。
我管你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自己说的谎自己圆。
若一切都是真的,我便双宝俱得。
对于南乡的去留,看心情喽!
花微媚才来到客厅坐下,一口茶都没喝进嘴里,就有人来报,说少年派人来,请示斗宝的时间。
“回他,就说三天后再定。”
花微媚吟吟一笑,心道,我先拖你个三天也不迟。
反正,人在我的手上,量你也不敢造次。
想到这儿,又觉着谌瘟黥真不错,比自己家那不争气的玩意,不知强了多少倍。
感谢谌瘟黥的主意,才有她花微媚,稳坐钓鱼台的现在。
要不然,还不得憋屈死。
她在这里把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蝶浪楼里,却急得少年抓耳挠腮:
“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
她拖这三天,意欲何为?”
吴辛世、耿四儿一样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少年的疑问。
“走!”
少年喊着耿四儿,道:
“去命馆!”
他想着去问问曾丛,那条路可有回音。
到了青石作坊,曾丛偏偏不在,可能也在忙着打听消息。
少年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在青石作坊里等。
百无聊赖之际,他拽出插从到手,就一直插在腰间的青铜白羽扇,细细把玩。
青铜厚重,硬度低,延展性差,磨制成如此轻薄的扇骨,着实不易。
扇面说是用白凤绒羽织就,这少年是真的看不懂。
在他的感觉中,只是要比一般的纸张,要细腻许多。
这扇子扇起来却是十分趁手。
一般的竹纸折扇,过于轻飘,扇动时,要手上用力压风,不如这扇,自在随性。
少年扇动了几下,由衷地佩服先人的才智与手艺。
没有真才实料,是想不到,也做不出,这又雅又巧的玩意。
然而,就是他扇动了这几下,秋凉的风吹过他的面颊,仿佛吹走了蒙在他心头炽热的急切。
刹那间,他的心里有了转折性的警觉。
他只顾着要搭救南乡,却忘记,在原本的谋划中,南乡本就是要进入郡守府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
若是南乡在郡守府里依约行事,自己却没有准备好接应,那岂不是害人匪浅,亲手断送南乡的性命。
想到这一折,少年恨不得立刻返回老渠柳。
但,现在他也算埇原的名人,光天化日之下,往老渠柳方向狂奔,那又是个,断送老渠柳的行为。
只能等晚上。
念之及此,他走出青石作坊,打发耿四儿驾车回到蝶浪楼。
让他就在那守着,有事来报,无事不可轻离。
也就是坐等消息。
少年自己则在青石作坊里,以青铜残片为符承,以青铜白羽扇为符摹,刻符。
他用四块碗口大的残片,刻两枚癸己避难符,两枚丁庚必归符。
他准备借用这青石作坊,做一个简陋的,与老渠柳来往的,固定传送点。
为避免有人误入,少年把传送点,选在青石作坊后面的草丛里。
他只是随手往草丛里,丢下一枚避难符,一枚必归符,就把传送点做好。
当然,这还不能使用,要等老渠柳那边,也放置好避难符与必归符之后,才行。
青石作坊到处都是青铜残片,草丛里也有很多,不会有人在意。
布置好传送点,少年又用一块盆口大的残片,刻画缺少一笔的丙戊跌穴符,用来接应南乡。
一切准备妥当,曾丛仍没回来,天却已经暗黑下来,正是太阳沉海,星月未升的时刻。
少年把衣袍反穿,找块破布蒙上头脸,又找只口袋,装上跌穴符,背在肩上。
就像一个得手的小偷,蹩出命馆,沿着墙角钻小巷,趁着行人这视线最差的时候,一溜烟绕到老渠岸边。
顺着老渠一路狂奔。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能走进老渠柳。
一夜的风尘,有一道迅疾的白光从星空下一闪而过,他都没有注意。
同样,那道白光夜没有注意到他。
少年来到老渠柳中心广场时,老渠柳的村民仍在沉睡中。
晨曦初现,视野渐清。
他管不了那么许多,扯掉蒙住头脸的破布,把背后上的口袋扔到地上,取出跌穴符,放置在广场中央。
又用幻魔白龙枪,补上最后一笔。
“喀喇喇……”一声响亮,一座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砸得地面,猛然震颤。
有瓦片从房顶簌簌落下,“哗啦”作响。
若不是少年腿脚快,差点就把他闷在底下。
若是那样,就不是腿断胳膊折那么小的伤,可以打发的事,除了身化血泥,不会再有别的结果。
少年暗叫好险。
老渠柳的村民全都被这巨响、震颤惊醒,纷纷跑出门来看个究竟。
只见他们的小祖,衣衫不整,还是里朝外,凌乱的头发,随晨风轻扬,烟尘满面,眉眼也糊涂在一起。
他愣愣地看着,广场中央的青铜房屋,一声不出,似个有故事的老人,凭吊过往。
那条狐狸一样的小黄狗,直立着扑在他的身上,摇着尾巴,脑袋在他小腹上乱拱。
少年弯腰抱起它,就像在烟波池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