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正在吃早餐,吃得津津有味,齿颊飘香。
她见推门进来的花微媚,满脸杀气,“腾”地站了起来,使出所有人力气,扯着嗓子喊道:
“夫人有一宝!
定胜夜青龙!”
花微媚被她撕心裂肺的喊叫镇住,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怀疑地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夫人有一宝,定胜夜青龙。”
“我有?”
“嗯!”
南乡肯定地点点头,表情郑重,没有一丝亵笑。
花微媚狐疑地望着她,威胁着道:
“我手里有河东狮法阵,纵使你本领通天,也插翅难逃。”
“我不逃。
我要让你赢。
只有你赢了,我才能摆脱那个变态的柳少年。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打败他,我们各取所需。”
这话正合花微媚的口味。
她坐下来,南乡就不敢再坐。
花微媚示意婢女把早餐挪到这里。
她在那吃,南乡就不敢再吃。
花微媚又抬眼看了看南乡。
南乡正等着呢,但没有现出急切来,而是稍稍沉吟一下,才装作非常慎重地瞥了瞥婢女。
花微媚丢个眼神,示意婢女离去。
婢女走出去,顺手关了门,又把房子门口的守卫撤走。
南乡才舒了一口气,道:
“夫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库灵的传说?”
“库灵?”
花微媚当然听过。
库灵又叫招财鼠,或者紫金鼠。
传说,宝库里的珠光宝气,经年不散、久久郁结而生库灵。
库灵无影无形,不可见不可知,聚散无常,只是一道若有若无的力量而已。
只有借用灵珠子招魂,再以名剑启灵,方可“借尸还魂”,以“灵珠子”的形象现世。
库灵既是聚财之宝,更是助修至宝。
说它聚财,传说它可以潜身地脉,觅食矿床,回到宝库,排下的粪便,便是金银财宝。
这是“招财鼠”的由来。
说它助修,传说以其为料,即可炼制“伪金身”,危急关头,可以保全性命。
这是名为“紫金鼠”的原因。
上古三代时期,有位被尊称为“三坛海会大神”的著名剑仙,传说,他就是天帝宝库的库灵。
是女娲娘娘用灵珠子给他招魂,再用名剑九龙神火罩为他启灵。
修成剑仙后,有通天彻地之能。
夜青龙不论怎么亮夜如昼、水火不侵,也只是个娱人的小玩意。
与库灵相比,夜青龙就好像蚂蚁与大象角力,不可同日而语。
“可……”
花微媚知道自己宝库的实力,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本就举世无匹。
再加上这些年的搜刮,与苦心经营,自己的宝库,早已超越父亲花崇的宝库。
就是与离域宝库相比,想必也是不遑多让,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最为关键的灵珠子……
她在沉吟之时,南乡却清晰地把握了她的脉搏。
南乡也不说话,只是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鸽卵大小,滴溜圆的珠子,捧在手心,送到花微媚眼前。
“这……”
花微媚拿起珠子,仔细观看。
这珠子给人的感觉,仿佛是石头所制,但又不能肯定。
珠子上面符文繁复优美,若说是人为雕琢,也必是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所为。
在传说中,灵珠子来自上古三代之前的大荒时期。
那时,有一株参天大树,长在宝光刺眼的金山之上,是金山上唯一的活物,人称金山葵,其籽即是灵珠子。
传说只是传说,是真是假,尚且无从分辨,到底有没有灵珠子谁都不敢肯定,更别说认识灵珠子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它长着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花微媚狐疑地瞟了一眼南乡。
南乡坦然地笑道:
“这是少年亲手给我的。
我觉着他不会骗我。
夫人可去宝库尝试一下。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夫人您又不会有任何损失。
万一是呢?”
南乡的话无懈可击,也最能勾引出,人的贪图便宜的欲望。
花微媚的贪婪本就不可遏制,好胜心更是能壮胆,让她无所畏惧。
没有风险,豪赌都算不上,她花微媚没有必要踟蹰不前。
她把“灵珠子”攥在手心,使劲攥了攥,走了出去,反手带上门。
南乡瞬即闪身不见,而守卫才跑着整齐的步伐,站到门的两旁。
她去了氶达乾的书房,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独坐书桌前,兀自愣神的氶达乾身后。
也不打招呼,直接低声道:
“花微媚不论让你干什么,都别拒绝。”
吓得氶达乾一激灵,忙转头去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只好失望地回过身,但他能听出来,那是南乡的声音。
南乡闪回来的刹那,门被推开。
是花微媚的贴身婢女,她说花微媚情南乡过去。
花微媚端坐在客厅,手里不停摩挲着“灵珠子”,微蹙着眉头,道:
“传说,要注入名剑之力?”
“嗯。
柳少年也是这样说。
啊……
夫人,我不是修行者。
不信你检查……”
南乡说着,就托着手腕,伸向花微媚跟前。
“去、去、去……”
花微媚嫌弃地止住了她的脚步。
又低头思索一阵,才对婢女道:
“去把老爷请来。”
花微媚反复考量后,认为,这最适合出马的就是氶达乾。
郡守府的护卫,每个人都在河东狮法阵有一个位置。
她的这个河东狮法阵,规模本就被压缩到了极致,是最单薄的那种。
如若再缺少一个,这河东狮法阵能不能运转,都说不好。
而她自己?
她高不可攀,珍贵无比,哪能亲身体验未知的东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对不起天地,对不起爹娘,也不能对不起自己!
氶达乾被带到客厅,也没敢坐,更没敢,哪怕是瞟一眼南乡。
他低首侍立,默不作声,一副任杀任剐,绝不反抗的顺从样子。
花微媚似乎见惯了他这样的温顺,嘴角有了一丝得意,但开口仍是极为严厉,道:
“自从我爹把我许配给你,你可曾让我安生一天?”
接下来的成套动作,氶达乾好像已不知演练了多少遍,习惯成了自然。
他无需考虑,也不必斟酌,水到渠成一样,“噗通”跪倒在地,高呼:
“娘子待我恩重如山,为夫知错,请娘子以身体为重,息怒息怒!”
他的心理想的却是:
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恶,才被你爹强逼,娶了你这个嫁不出去的母老虎!
那个时候,氶达乾还只是冲州侍卫统领府,辖下的一名小侍卫。
他身材颀长,五官俊秀,看着就让人有赏心悦目之感,心旷神怡之悦。
又加上机智聪敏,生性乖巧灵动,深受长官喜爱。
他不用日日参加操练,只鞍前马后地跟着将军,做些端茶倒水、跑腿送信地轻快活。
那天,他跟往常一样,从军营去往统领府报送公文。
哪知,在角门处,被花微媚见到。
一眼相中。
就这一眼,书就了半生孽缘。
氶达乾不是攀龙附凤、奢求功名利禄之辈。
花微媚呢。
刨除她那狮首猴身的长相,贪婪好胜的性格不说,单那遭万人唾弃的脾气,就为天地所不容,更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按理说,氶达乾跟花微媚不可能有交集。
可谁叫花微媚,是花崇的独生女,是花崇的心头肉呢。
花崇身居高位,除贪财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宠爱娇惯女儿。
那家伙,对花微媚,是有求必应啊。
第二日,氶达乾的邻居来军营找氶达乾,说他母亲被统领府的人带走。
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家里只有个寡母娘。
这下,他可慌了手脚。
连忙去找将军。
哪知将军也在找他,见面又是给他施礼,又是对他赔笑,还说些“日后多照料”的话。
让他一头的雾水。
这以后的事,就像坐晕车一样,直到今天,氶达乾也没清醒。
其实,他早该清醒。
在他的寡母娘,洗不动统领府的衣服,不明不白死去的那天,他就该清醒。
可他怕……
只是选择作践自己的名声,懦弱地以为自己烂透,就会被抛弃。
他渴望被抛弃。
只是,他没有想明白,他再怎么腐烂,也不能赶得上那些“有命花”!
腐烂是“有命花”的常态。
以前的氶达乾格格不入,现在,他只是更像了。
更像一名合格的“有命花”。
所以,这次花微媚恼火的,根本不是他勾引人家的陪侍。
而是少年的挑衅。
一个来自被雪藏二十年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入世以来的第一个挑衅。
花微媚要赢少年,光光彩彩地赢下他,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对氶达乾的认错,这日复一日,从未改变的俗套,既索然无味,也真无所谓。
就是山珍海味老吃也会烦,不是?
她厌烦地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
跟我去做件事。
成了,就饶你这次。
不成……
哼哼……”
氶达乾吓得一激灵,又忙忙磕头。
“起来!
跟我走!”
花微媚喝道。
又一指南乡,道:
“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