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龙越是光彩夺目、举世无双,花微媚就越恼恨少年。
关于人的心理,关于一个好胜心强烈的女人的心理,少年走上了南辕北辙的,自我灭绝之路。
正在蝶浪楼,与谌瘟黥饮茶闲话的花微媚,故作优雅淡然,仿佛对斗宝一事,浑不在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实际上,她内心焦躁、如坐针毡。
这夜青龙不同凡响,她花微媚确实没有珍宝可以与之争斗。
这时,谌瘟黥的人又来禀报,说少年还有更神奇地展示。
花微媚恼怒得差点拍案而起,脱裤子骂娘。
但不能够。
不说谌瘟黥在坐,还有执勤的侍卫,和拥挤的埇原百姓呢。
她还是要顾及形象的。
可心里的那股邪火,总要寻找发泄的洞口。
邪火窜到花微媚的哪个部位,花微媚哪个部位就疼。
窜到嘴里,牙疼。
窜到脑袋,头疼。
窜到小腹,肚子疼。
疼得花微媚满头大汗,她着婢女搀扶着,急匆匆去净手。
噼里啪啦,拉下一通。
肚子是舒服了,整个人却飘了。
在从净桶上起身的一刹那,眼前一黑,倒头栽下。
若不是婢女眼疾手快,花微媚这次,真会落个素面着地的下场。
等花微媚悠悠醒来,已是深沉的下半夜。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烛台明亮。
婢女坐在床尾。
氶达乾擎着他那伤成猪头一样的脑袋,坐在床前的靠椅上。
她看着氶达乾,火气又冲上脑门,不是这个天杀的,她怎么会落到如此狼狈的下场。
心念及此,花微媚“腾”得坐起来,一指氶达乾,怒斥道:
“滚!”
她的这一声尖叫,如夜枭,如厉鬼,撕破宁静的夜空,把自己也吓晕过去。
氶达乾困得迷迷糊糊,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吓得心惊肉跳。
婢女也被惊得哆嗦一下,登时睡意全无。
她抬眼看看趴在被褥上的花微媚,又看看不知如何是好的氶达乾,心里也是烦闷,计较着先打发一个再说。
便以劝慰的语气,对氶达乾道:
“老爷,你先避避吧。
等过了这阵,您再露面。
这样,对你们俩都好。”
氶达乾一琢磨也只能这样。
心里却惴惴不安地祈求,花微媚一切安好。
否则,花微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岳父,花崇,还不活剥了他。
嘴里念念叨叨,神不守舍地氶达乾走进书房,点燃蜡烛。
只见摇曳的烛光掩映之下,不正是他魂牵梦系的那道倩影吗?
“你?”
南乡急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扑在氶达乾的怀里。
不知是内疚,还是情之所至,还是纯粹的表演,总之,南乡流出了眼泪。
悄声呜咽着道: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氶达乾想要笑一笑,安慰南乡。
哪知,扯动脸上的伤,痛得他眼泪汪汪,仿佛十分深情一样。
“跟我走吧?”
“去哪儿?”
“打开你家宝库。”
“我打不开。
只有那个……
唉……
没有银钱,我们能去哪里!”
这次,氶达乾是真的走投无路,开始默默垂泪。
他颓然得坐在椅子上,萎靡得像霜打的茄子,似乎瞬间老去,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一般。
确实,他的心在悬着,不知道接下来,花微媚还会怎么收拾他。
真没办法,打又打不过,逃又没地儿去……
氶达乾坠入恐惧的深渊,无论如何挣扎,也逃不出去。
南乡的心也揪在了一起,竟有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从背后搂住氶达乾的脖颈,低声在他耳边道:
“在这等我。
我带你走。”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氶达乾懵住。
他记得南乡没有修行。
这……
他的心里泛起一丝希望,虽然很渺茫,但那也是希望。
他记得,花微媚日常开支所用的银票,存放在……
少年的马车经过准许,驶进千亩万花蝶浪楼。
他要给谌瘟黥,给花微媚,给所有的埇原百姓,展示夜青龙的水火不侵。
他要让花微媚拜倒在,对这夜青龙的,浓郁的占有欲望之下。
殊不知,他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毫无章法与思索地想方设法去搭救南乡,却差点误了南乡的大事。
南乡暗谍出身,长期潜伏,恶劣的生存环境,锻炼出她察言观色、拿捏心理的本能反应。
花微媚这种出身官宦的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事事倚仗权力、金钱与人情关系,造就了骄横跋扈,有脾气无脑子的寄生习惯。
一旦碰到南乡这种权力、金钱、人情关系束缚不了的人精,花微媚就像幼儿遇到了千年的狐狸,哪有招架之力。
谌瘟黥指挥原上草法阵,把老渠的水倾倒在蝶浪楼。
那水仿佛被从中劈开,完美躲过蝶浪楼。
又往蝶浪楼扔去万千火把。
那火把兀自燃烧,仿佛蝶浪楼是万年玄冰打造,点不燃,烧不化。
“她娘的!”
谌瘟黥笑着骂道:
“这夜青龙有点意思。”
少年是昆韶的人,是他谌瘟黥惹不起的人。
谌瘟黥跟花微媚不同。
花微媚为了贪婪与好胜可以不顾一切。
他谌瘟黥没有那么癫狂,他要官职,他要权力,他更要生命。
无论如何想占有夜青龙,他都不会去做。
若有人打夜青龙的主意,他还要出面保护,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要尽本分,尽人情。
莫锋已经决定,要把今夜的所见所闻,详尽细致地迅速禀报他的老祖,离域监察使莫岐。
如此奇宝,他少年不配,更没有福分拥有。
谌瘟黥命少年收起夜青龙,还玩笑道:
“我是埇郡侍卫统领,不是给你四爷看守宝贝的。
你好自为之,我要带着兄弟们回去休息。”
那边,吴辛世已秘密人抬来整箱的银钱,交于谌瘟黥。
说是,兄弟们辛苦,给兄弟们回去喝个茶。
谌瘟黥欣然收下。
临走前,命侍卫们把围观的百姓驱散。
在清晨醒来的花微媚,听说夜青龙不仅能点亮埇原的夜空,还能保着蝶浪楼水火不侵,急得差点把牙咬碎。
洗漱已罢。
婢女服侍她用早餐。
可她哪里吃得下。
这时,婢女说出了少年的口信。
夜青龙和能打败夜青龙的宝贝,确实让花微媚动心。
婢女一见有门,就想着要添把火,有点操之过急,道:
“要不……
把那小厮叫来……”
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听婢女说到小厮,花微媚顿时警觉起来,忙问道:
“小厮?
哪个小厮?”
婢女只得把实情相告。
听说这个信,拐了这么多弯,就差没在大街上嚷嚷。
这个给花微媚气得,“啪”地就给了这婢女一巴掌,骂道:
“你还嫌我丢人丢得不够吗?
丈夫被人家的陪侍勾引,回头斗宝,还得靠人家施舍。
再说,我这个赢法,肯定会被整个埇原耻笑……”
花微媚在这边咆哮,吓得婢女跪在她的脚边,瑟瑟发抖。
怒极反笑的花微媚,起了狠心。
既然都为南乡这个贱货,我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谁也得不到。
想到这里,她径直往关押南乡的房间,急走而去。
婢女急忙起身,寸步不离地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