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符燃烧起来,烟灰化成一只巴掌大的灰色蜘蛛,一口咬住少年的食指。
翠绿色的毒液,从少年的食指尖往上蔓延。
少年左手心的乙符,也同时有了感应,随即化成一撮纸灰。
那绿色毒液就像触碰到火焰的凶兽,瞬间退缩。
那巴掌大的灰蜘蛛,“嘭”的一声,又化作烟灰,烟往上飘,尘往下落。
看在眼里的南乡,衣服都来不及穿,就从木榻上翻滚下来。
她失去知觉的腿,已无法下跪。
她就直接趴在地上,求少年救她性命。
有了九地符一事,少年长了个心眼,不再莽撞得充当滥好人,而是耍了个花招。
人是要救,但不能直接救。
他又把南乡抱上木榻。
顺手用银样镴枪,在南乡的肚脐下边,丹田处,画了个乙符,寒着脸道:
“有了这个符,就能保住你的命。”
南乡说着“谢谢救命……”便低头去看肚脐下的符文。
那是个嫩绿的草芽,极其简单又好看。
可当她要去看个仔细时,却又每一眼看到的,都不一样。
看到最后,她都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
是一棵草,还是一株藤,或者就是一个绿色小点,亦或什么都没有,只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她还是很高兴,昂起脸,傻兮兮地看着少年笑。
让少年的心,几次差点软了下来。
但想到她自曝的身份,再加上是昆韶留在他身边的,咬了咬牙,逼着自己把心肠硬起来。
仍是寒着脸道:
“你也别高兴太早。
这个符,能救你的命,也能要了你的命。”
不知是南乡听错了,还是少年表达得不够清晰,只听南乡回道:
“随你要,你要什么,我都给。”
这话说的,少年直接走神。
在心里哀叹道:
难道,我就吓不住人吗!
他再次咬了咬牙,声色俱厉地喝道:
“别废话!”
吓得南乡身子一哆嗦,笑容还没完全收敛,就把头低下去,脸埋到胸前。
“我问你几个事,你要老实回答。”
“嗯。”
南乡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胆怯地答应着。
“北柳庄火并案,知道吗?”
“知道。”
“你上报的?”
“没有。”
“没有?”
“是啊。
我自加入影探营,就知道有条铁规:
易家的事,谁都不许看见。
是‘不许看见’。
听我的上线说啊,这可是芮州监亲自下的命令。”
……
少年沉默好久。
又问道:
“关于火并案,你还知道什么?”
南乡想了想,道:
“好奇怪,易家不明不白死了五个人,按理说,我该接到相关命令了呀,可到现在,什么命令都没有。”
……
“你们芮州监卫有用符的高手吗?”
“符这种东西,玄而又玄,哪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
别说芮州监卫,就是整个离域,也没听说过,哪个人敢自称是符道大师。
符这东西吧,怎么说呢,学起来那么费劲,威力还不如名剑、法阵、战阵之类。
本来愿意学得就少。
不过,你听过‘黑龙符师’的传说吗?”
“黑龙符师?”
“嗯……
他连神龙见首不见尾都算不上,只是昙花一现,再无踪迹。
那是百年前吧,当时风头正盛的林业,被他一招击败……”
那毕竟是百年以前的事,如流星划过夜空,一瞬的美艳,无从追寻啊。
少年撇开这个没头没脑的黑龙符师,又想从另一个角度切入,问道:
“你们南字营的营总是谁?”
“不知道。
影探之间都是单线联系,上下线互相都不认识,只靠暗号联系。
你看我和我姐夫都是影探,我姐夫还是营总,要不是这次,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下落。”
……
“氶达乾你了解多少?”
“郡守啊。
嘻嘻……
贪财、好色、怕老婆。”
“怎么?”
“他一直想把我弄上床,可我就不给他。”
“为什么?”
“他不舍得掏钱呗。”
“你要价很高吗?”
“不高。
但我只抚琴,不卖身。
我姐夫对外的身份就是个琴师,一个修炼有成的琴师。
我的琴技就是他教的。
他不仅把影探的身份掩藏得滴水不漏,连他一身的修为,也没人知道。
他暴露实力,名动离域,是因为我姐姐……”
南乡说着,眼泪又在眼圈里打转。
自己也觉得不好,又强笑了笑,道:
“不说这。
你打听氶达乾干什么?”
“我想弄他点钱。”
“呀!
他可是郡守!
据说身边有法阵的。”
少年挠了挠头,有法阵,这个事就不好办。
正在这一筹莫展之际,雁哈哈闯进了院子。
“哈哈……”
这喜庆的笑声,能让人的心情敞亮起来。
少年听到这笑声,忙迎到院子里。
只见雁哈哈背着个大书箱,正往屋子这边走。
看见了少年,又是“哈哈……”大笑,道:
“这么好的去处,师父瞒得我好苦啊。
要不然,我也能早认识师弟你几年。
那我的符阵修为,就不是现在这个穷酸样儿。”
“现在都不该让你来。
看你吵吵嚷嚷,耽误我看书。”
“咦……
你还别说,是师父让我来的陪你的,说你心情不好……”
雁哈哈说到这里,看见了木榻上的南乡,又是“哈哈……”大笑,道:
“师弟你好坏,金屋藏娇……”
“别胡说,这是师父给我安排的侍女。”
“侍女?
躺在床上,谁服侍谁啊?
哈哈……”
少年不能任由他个大嘴巴乱扯,以免南乡羞臊,忙找了个由头,道:
“你来得正好,给你看样东西。”
他说着把南乡背脊上的那符,又画了下来,道:
“来看看,这个认识吗?”
雁哈哈卸下肩上的书箱,坐在蒲团上,拿起来一看,吓得惊慌失措,忙又扔回书案上,又连连甩手,仿佛怕沾到手上似的。
他脸色惨白看着少年,质问道:
“你怎么也会这‘噬心毒蛛’符?
我学了好久,都……”
“你跟谁学的?”少年立即追问。
“我……”
雁哈哈“咯噔”闭上了嘴,脸色也由惨白转为涨红。
憋了好久,才道:
“这符无解的,处理掉吧,不然会要命的。”
少年不好强逼他,也不想看着他在这尴尬,便询问他学习的情况。
雁哈哈脾性就是好。
听到少年问起学习,瞬间就活了过来,哪里还有一点不愉快。
他“哈哈……”笑道:
“我给你说,真丢人。
你这个符好诡异,我每次看它,都不一样。”
他说着从书箱子里,拿出那张九地符,摊在书案上,对少年道:
“来来来……你画给我看看。”
这次轮到少年堵心。
但是,他绝不能再教。
这人心都是隔着肚皮。
老渠柳差点被灭族,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少年真的看不清。
他给昆韶说的是真心话:一切等老祖回来再说。
他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弄到钱,把老渠柳的门打开,别委屈了自己的乡亲们。
少年不去接雁哈哈的话茬,却反问道:
“师父有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情为什么不好?”
“没有啊。”
“雁明乐老爷子,有没有给你捎信来?”
“没有啊。
怎么了?”
“那你这几天都见到了谁?”
“嗯……
送饭的小厮算不算?”